“怎么,做错事没有道歉,反而让别人求你不成?”林成辉脸寒语冷,忍不住还是朝他受伤的头看了看。
“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用道歉。”林沐阳拭擦头上滴下的水滴,淡淡回答。
“看来你现在变得又臭又硬还是被打傻了,连错了什么都不知道?”林成辉语音微扬,手中拳头握紧,沉默一下,语峰一转,命令:“以后别再回池塘湾,也别和那些人搅在一起。”
“林大局长,如果看着一起长大的朋友被人欺负而出手,被你理解成耍英雄主义丢了你的脸而不去想着是否伸张正义,作为一名公安人员为了顾及所谓的面子不管正义二字,不需要除暴安良,那么,你这个公安局长当着又有什么意义?你曾是一名铁骨铮铮的军人一条汉子,从你脱下军装的那一刻起,自问这两、三年的时间里所处人事可曾对得起你在部队里的峥嵘岁月?你不要我回池塘湾,那是我的故乡,我一生不可能抛弃它,所以你就放弃吧。”林沐阳的语气冰冷至极,可说的条理分明,而且有不容置疑的坚持。
“好你个臭小子,跟着黑丫头现在教训起你老子一套一套的,行,行!”林成辉咬着牙,长指快指到儿子身上。现在他竟然在儿子面前只能仰头而视,但不想承认自己渐入衰老。他统治了儿子近二十年,如今驾驭不了他可气势并不想输,“你不是池塘湾的人,凭什么说你的故乡在那里?”
“是的,我没有生在池塘湾,可我长在那里,凭我在那里健康快乐的生长了十年,那种快乐是你林大局长一生未曾体验过的,冒犯问一句,你的故乡在哪里?”林沐阳冷冷反击他。
“你····。”林成辉被问的语塞,脸胀成猪肝色。他的故乡在哪里又怎么可以肯定的在儿子说出答案?父亲虽生北方因是孤儿,早早离家,毕生戎马生涯,中年转到地方军区,又随升迁反复辗转,初中时母亲在h县当县长时与陈淑华同学三年。后毕业来w市,父亲在旧乡无一亲人所以极少回故地,所以在他心里是没有故乡概念的,从而无法体会理解池塘湾在林沐阳心中的分量,更无法接受那里的人在儿子的感情世界里的珍贵,进一步不可能认同儿子对池清莲的那份纯真感情。
他并不是一个专横自私的父亲,儿子优秀是作为父亲骄傲的资本,只是今天的突发状况牵带了多方面后发的困扰,他也并不是一个讲求虚荣面子的人,不过是一直沉静内敛的儿子为了黑丫头说出的做出的太让人感到意外,他心里有一股挫败感罢了。
从前那个对自己的父亲极度崇拜,极其乖顺的儿子哪去了?那个久别重逢时抱住自己粗壮腰身撒娇的儿子哪去了?那个一旦做错事便用乞求的目光肯低下头的儿子哪去了?
原来都是时光的无情流逝,让曾经头只在父亲腰部,在十年的光阴流转中,俊朗一如自己年轻时的五官,身材已经高出自己,思想不再是父亲所寄予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是应该庆幸儿子的成熟,心里却像堵了大石头,想搬又搬不走,呵呵,石头?任凭曾战功赫赫,在w市叱咤风云则无能为力。
颓然跌坐沙发上,习惯性的摸出一根烟,最终没有点着。偌大的豪华客厅里寂静无声,细微的叹息出自女性的口中,她心里是胆寒的,如此狂暴的父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很无措,想用温柔化解他们的仇视,沉吟半晌,细语打破僵局。
“沐儿,要理解你父亲,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活得很辛苦也很成功,你应该以他为荣,不应该对他持有偏见,怎么说你们是父子。”
林沐阳再次回过头,深深看着人到中年却依旧丰神俊朗的父亲,然后冷热一笑,语音低迷,却掷地有声。
“你是我父亲一生无法改变,但你欠我整个童年少年,应该说近十七年的光阴,是用秒钟计算又是多少?十岁去池塘湾,在那里过了快十年,别的孩子有父母细心呵护,日夜欢聚,我只觉得自己是单亲的孩子偷着池塘湾的老幼给予的温存,----,可是,你林旅长,除了在用手指掰得清的短暂的探亲,偶尔施舍我一点可怜的父爱之外还有什么?“
不想听父亲的任何辩解,也不管母亲用怎样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冷冷说完,大步跨入房间“砰”地关上门,任眼角的一滴酸涩跌落枕上,任往昔的黑暗吞噬他伤痛的心,头上的痛是麻木的,只有心底的伤是最深最不易消失的。
林成辉的心也是痛的,不光痛还有对他们母子的深深歉疚无奈。作为曾经长期驻守在部队他从无后悔,并且为之付出青春而深感骄傲,他不是铁血无情的人,他深爱自己的妻子。这个还在初中时期便初定终生,而且可以忍受父母出于门第观念阻拦仍痴痴等候自己的女人。在当军嫂的十几年里毫无怨言,乐观坚定地带着他们的儿子,可以承受孤独与寂寞,用柔弱的身躯将儿子培养得如此优秀。他的爱不光是感谢,也有对她的满腔柔情回应的深深眷念,正是他的爱所以在两年前正值事业辉煌时放弃可以荣升少将的机会,毅然决然地脱下不舍的军装转业到w市任职于公安局长,为了可以和妻儿长相厮守他没有一丝后悔。
今晚儿子所说的一些话狠狠刺痛自己,也终于明白儿子心里是多么怨恨父亲,可不管怎么怨他并不后悔将青春热血奉献给军营,儿子的童少他今生无法弥补,儿子要怨就怨吧,他也成熟了,人生之路还很漫长,终有一天会理解父亲为事业家庭付出的牺牲,抱紧沙发上紧挨着的妻子,林成辉的叹息落她发间,浑厚的男低音缓缓说道:“我明天会和儿子道歉。”
“嗯。”紧紧抱住这个挚爱一生的男人,她嗅着强健体魄上散发着的永不厌倦的气息,轻轻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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