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往外看,却只看见一堵粉墙,墙边栽着一溜翠竹,在枯黄的枝叶中刚刚抽出初春的嫩芽。周围一片寂静,但又透出种严整肃穆的气氛,乌克多哈凭多年在洛阳居住的经验,断定这是个侯门深户。虽然一眼看不到侍卫走动,但要想从这样一个地方逃走,对一个完全不熟悉这里布局的陌生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乌克多哈并不想逃,自去年腊月末起到现在,他已经受够了担惊受怕四处躲藏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真会令人精疲力竭直至崩溃的,何况还有个婴儿,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就连她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否则她便不会去铤而走险,否则她便不至于会……想到她,乌克多哈感到心头阵阵绞痛,眼眶中热热的,视线模糊了。
门扇轻轻开启,乌克多哈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烛光,他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老者缓步入室。乌克多哈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地砖。梅迎春跟在狄仁杰身后也走了进来,待狄仁杰在椅子上坐好,才用突厥语对乌克多哈道:“乌克多哈,你知道面前之人是谁吗?”
乌克多哈长叹一声,操着口字正腔圆的汉语说话了:“我知道,这位便是大周朝的宰相、当世名臣狄仁杰狄大人。”说着,他向狄仁杰深鞠一躬,以手按胸道:“鸿胪寺突厥语译者乌克多哈见过狄大人。”狄仁杰抬了抬手,就着烛光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年前从鸿胪寺逃跑的突厥语翻译,虽则衣衫凌乱、蓬头垢面,精神十分萎靡,但仍能看出此人的身材魁伟、五官帅气、相貌气质不俗,如果打扮齐整了,绝对是个富有异邦气息的美男子。狄仁杰在心中暗叹,难怪了。
梅迎春倒有些困惑,问:“乌克多哈,你怎么认识的狄大人?”乌克多哈低着头道:“我在鸿胪寺做了七年译员,所有突厥来使的重要场合都是我翻译的,自然见到过狄大人。只是……狄大人未曾注意过小人吧。”狄仁杰轻捻长须:“嗯,你这么说我倒是依稀有些印象了。乌克多哈,你在鸿胪寺很得器重啊,为什么要突然逃跑呢?”
乌克多哈垂头不语,榻上的婴儿大概受到了惊动,突然“呜呜啊啊”地叫着扭动起小身体来。乌克多哈一惊,刚想要过去看,梅迎春朝外招了招手,奶娘立即出现在门口,过去抱起婴儿进到后屋去了。很快,婴儿没有了声音,乌克多哈舒了口气,狄仁杰和梅迎春看得相视一笑,狄仁杰和蔼地道:“我猜想,你逃跑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