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粮囤子上贴着‘粮食满仓’,少钱修理没轱辘的农用车也贴着‘出入平安’,瞅着挺可乐,而胡强却乐不出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种责任,也许从填了大家荒那块地开始,也许是从看到水灾时乡亲们挣扎的目光开始……
长得越大……见识的越多。见识的越多……想的越多。想的越多……背负得越多。随着胡强的财富增加,得到的关注在增加,身上的责任也在增加,他感觉父老乡亲对自己的关注目光中,有一丝期许……
也许是他自以为是产生的错觉,但只要能力所及,胡强真愿意带大家好日子。
初一初二磕头儿、初三初四耍球儿、初五初六跳猴儿……
过年除了吃还得玩,老人们喜欢围着火盆坐炕上拉呱,小孩子啥都玩就是不着家。大人们爱打牌,今儿赢俩、明儿输仨。年轻男女搅和在一起耍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说不定‘这谁家小谁和那谁家小谁’能擦出点火花。
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过完年,还有不少年轻人出去打工,想着春耕之前给家里多赚点花销。至于传说中‘未来的庄稼院’,那还是一片平地连块砖都没有,谁也不会在家干靠着等它。
“强子哥,不少人回城里找活,你那话也不好使啊!”耗子见走得人不少,替大伙的买卖担心。
胡强倒不意外,“咱们房子还没盖起来,傻子才当回事。”
耗子笑道:“还真有傻子,二国初八就辞了工作去城里找饭店打工,说是要在外面学习什么管理经验。”
“呵呵……”胡强对此很高兴,感觉自己没看错人,转头向旁边的赵东河说道:“东河,你亲戚家的砖厂联系没有?一般开春砖会涨价,咱们得提前定下来。”
“说过了。”赵东河倒是毫不担心:“我舅说如果现在买,一毛一送到家,等开春就是一毛五,这得你拿主意。”
王铁权在一旁不满道:“你那是啥破亲戚?没便宜两分钱,还随着涨价。”
“一块砖让俩分,已经不少了……”赵东河解释道:“到了开春买砖的人多,拉砖车都安排不出来,哪有不涨价的道理?”
“现在就让他们送。”胡强当场拍板:“最少得二十万块砖,这个不能耽搁。”
陈猛想到个关键问题,忙说道:“把头,那地去年刚填完,压的再好开春也会软,我怕地基沉。”
“将来地基挖深点宽点,宁可多扔沙子也不能有闪失。”胡强对此也很重视,接着说道:“等林姐过几天找人把图纸画好,咱们几个参谋参谋,开春一定要盖个像样有特色的庄稼院!”
“对!”
众人一致赞同,纷纷献计献策又研究了一番水泥沙子,最后又说到原始山林里等待他们发掘的‘横财’,一个个兴奋不已!
……
出了正月进二月,首先是龙抬头的日子,男人们都出来剪头,憋了一个多月爷们头上都和鸡窝似的!
东北农村有个习俗,男人正月不剪头,说是:‘正月剪头死舅舅’。
这咒忒损,当舅的都不要相信,不然没被哪个混外甥克死也会被他气死。过年时当舅舅的得多给外甥压岁钱,若是外甥嫌少,当时就跟你翻脸:“再给一百,不然我剪头去喽!”,遇上这事你说你咋办?所以就当这说法是扯犊子,干脆别信,信了给自己添堵。
狼山人信这个,而且信到理发店正月不敢给小子剪头的程度。若是哪个理发店正月敢给男孩理发,被孩子他舅看见当时就急眼,和孩子不说专找你开店的麻烦。理发钱不但得退回,而且还得加倍,不然敢砸了你小店!
砸了也白砸没人帮你说话,看热闹的还叫好;啥钱儿都敢挣,搂个脑袋就剃,你也不看看是啥时候?小孩不懂事你挺老大个人也不懂事?砸了你也活该!
狼山人信这个信得邪乎,所以谁若是犯了这忌讳,闹的也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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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男人们忙着剪头,女人们此时开始忙着打酱块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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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俺依足,很感谢大家伙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真的……
最近晚上码字时,还构思下新书,觉着那边干撂着也不是回事,决定《那山那水那土匪》每周日晚上一更。
第二十七章 阴暗之阴地
东北人爱吃蘸酱菜,大酱是不可或缺的调味,尤其在农村基本家家自己做大酱,农历二月正是打酱块的时候。
黄豆要先烀熟,有的人家喜欢先炒一下再烀,再用酱杵子捣碎,在案板上摔打成酱块子,用草绳打个十字兜吊在屋内的梁坨子上。到了五六月份农历四月二十八前后,家家户户的主妇们都忙碌着刷缸、晾晒酱块子。
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把发酵好的酱块子放桌子上掰碎,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后装在缸里。下酱时的水量、盐量的比例要掌握好,之后把酱缸放在房外的向阳处,酱缸上面蒙上白布、里面放个打酱耙子上面还要有个缸盖。
接下来的日子,要像伺候自个孩子似的伺候酱缸。早上掀去盖子捣大酱,上面只盖白布,晚上盖缸盖子前还要捣一遍。阴雨天缸盖要盖好,晴天再敞开让阳光充分晾晒,直到发酵后酱香味儿出来才可食用。
还有的人家喜欢炒把玉米面做酱引子,为的是大酱发出来颜色好看。
程序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如此操作,但到日子发出来的大酱管保家家不一样,一家一个味道。烀豆子的火候、酱块的发酵程度、下酱的日子、水量、盐量等等,各种因素都对大酱的味道产生影响。
这玩意和卫生与否也没有关系,许多干净人家做出来的大酱未必好吃,反之脏兮兮的人家做出来的未必难吃。不论是事先把豆子炒一遍还是用玉米面做酱引子,费尽心思做出来很多反倒不如普通做法好。
当地做大酱最好吃的当属北岭村的王婆子,王婆子娘家姓王、婆家姓包,丈夫死得早只带个女儿娘俩过日子,与山子家是隔壁邻居。这人家才脏呢!院子里脏水横流,枯枝烂草飞了一当院子,乌突突的夯土房看不出是哪个朝代建的,到如今已经矮了不少。草房盖也无人修缮,上面的草已经腐烂得四处飘毛。一年也没几个人来串门,屋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啥情况?听人说只是灶台就乌漆麻黑的,锅台上油渍斑斑,一层压一层能当沥青戗下来。
就这人家,做出来的大酱却是最好吃,而且当地人公认婆子做的大酱最好吃。很多人为此慕名来访,却被院子里景象吓得落荒而逃,没见过这么脏的人家!
‘瞧这家人这个埋汰样儿,大酱做得再好吃,俺也没胃口消化。’起初大家都是这种想法,可当老包家的大酱发好,王婆子用她黑黢黢的手捣动起那黑黢黢的打酱耙子,院子里立时飘满大酱的香味儿,路过之人闻着味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这王婆子做的大酱真香!’
闻过味儿的都忍不住想尝尝,最早是冯有福没憋住,想吃又拉不下脸,最后让大山子厚脸皮去求。王婆子娘俩也是大方人二话不说叨一碗,结果吃完人家的大酱,自己家的大酱咋吃都没味,总惦记吃第二口。
因为这个,冯有福和儿子爷俩没少被山子娘数落。后期山子娘也学着王婆子下大酱,人家哪天打酱块子她也跟着打,人家哪天下酱她也哪天下,多少豆子多少水、该兑多少盐,都请教得一清二楚,做出来的大酱倒是比以前好吃点,可和王婆子做的还是差了好几里地!
王婆子在当地名头很大,不只是因为她做的大酱好吃,还因为她是当地最神的‘神婆’,而且是正经的黄大仙出马弟子。早年开堂出马之时,不少人登门来求医问事,据说很灵验。近几年王婆子说师父已功德圆满,暂在闭关不能来‘捆身’做法,又说自己泄露太多天机,有损道行于修补不宜,便不再出马。
出马仙所指就是萨满教,在全国有‘南茅山北马’之称,在东北地区很盛行,只林阳当地就有上百个堂口。
王婆子是个忽神忽鬼的古怪人,平时少与人接触,很少有人登门。可二月二这天下午,胡强却拎着礼物独自进了包家的院门……
刚剪完头发,胡强感觉脖子凉飕飕地,院子里还是那个脏样子,他也没敢进屋,站在院子里高声喊:“大姨在家么?”
连喊两遍房门才开,从里面走出个带劲的大姑娘。这姑娘身材细高挑、大辫子大眼睛黑亮亮的、模样中等偏上,棉裤外套了一条红布裤子,上身一件旁开襟儿的花布棉袄,手里托着一个小巧的短烟袋,烟杆上挂着个手绣的荷包,怎么瞅都像电视里民国时期连续剧里的角儿。
这姑娘就是王婆子的女儿,名叫包米香,大伙爱叫她‘香苞米’,外号‘包神女儿’意思是神婆的女儿。
包米香见到胡强还挺意外,亮堂的嗓子笑道:“呦,胡强来了,今儿刮的是哪阵风儿啊?”
这丫头今年十八岁,模样早熟,她十岁上学和燕子一届同班,到中学就不念了。按理应该管胡强叫哥,可包米香从小就是这样,除了她娘,对别人都以名字称呼。哪怕冯家的硕果仅存的老太爷在这,她也敢叫出‘冯平贵’仨字来!即使这样也没人挑理,人家可是神婆的女儿据说身上也带着仙儿,等|岤窍全开说不定是哪个大仙儿的出马弟子,谁也不敢得罪。
胡强也不敢挑这个理,他和满村的年轻人有个共同惧怕之人,那就是王婆子!这是打小坐下的毛病,心里已经落下阴影,想板都板不住。此时他强挤出点笑容说道:“那个……俺来看看大姨。”
包米香叼了口烟袋上下打量胡强,把后者看得直毛楞,慢慢吐着香烟儿说道:“过年不登门儿,出了正月才来拜见……哼!说吧,啥事?”
姑娘说的在理,胡强也知道是有点说不过,但毕竟求上门来,怎么也得见见王婆子,客气地说道:“还是和大姨说吧,你个小孩子能做了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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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能做主,有事就快说!”包米香是个沙楞痛快的人,不喜欢别人磨叽,更不喜欢别人说她小。
“你客气点行不?哥哥可是提着礼物登门拜访,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胡强举了举四样礼物,想让这丫头重视点自己。
包米香虽然不管他叫哥,但并不否定这个客观事实,低头看了看对方手里的礼物,娥眉轻皱:“俺是给春燕面子,换别人出正月才来拜门,我大条扫轮他丫的!”
‘这丫头疯了!’胡强心里来气却对她有点无奈,干脆直接问道:“你到底让不让哥进去见大姨?”
“俺娘现在不坐堂,问事你就不用进了,若是做酱的事就跟我说。”
包米香也是个聪明的,寻思对方除了这两样也没别的事,先把话抖搂明白,省的纠缠不清。
“我……”胡强有点无语,他还真是奔大酱来的,寻思让王婆子今年多做些大酱,想买两缸等买卖开张又多了一件勾人的玩意。听到包米香的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做酱你也懂?”
“我当然懂,这两年俺娘身体不好都是我下的大酱,比俺娘做的还香!”包米香一点都没谦虚,接着说道:“礼物拿回去,要大酱等日子、要秘方没有,你回去吧!”
这话说的真痛快,把胡强噎得一点脾气没有还挑不出毛病,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连说道:“俺想让你家帮着多做两缸酱,哥出钱买。”
“没闲心、没闲缸,也没那闲工夫!”
包米香一边说着,脚步径直向屋内走去,身后的胡强站那彻底震到了。这小丫头真艮、真横、也他吗真怪!
“香儿啊,谁来了?”正这时屋里传来问话,女声中略带沧桑。
包米香站门外回头看了眼胡强,向里喊道:“娘,这不进二月了嘛,白眼狼给您老拜晚年来了!”
这话说的……
胡强瞪了丫头一眼,忍着没吱声,屋里人的王婆子却笑道:“呵呵,这死丫崽子!是老胡家的大强子嘛?是的话就让他进来。”
包米香瘪瘪嘴儿,打开门冲胡强颇不是味儿地说道:“进来吧!”
胡强心里也不说上是啥滋味?但好赖人家点名请自己进去,也算有点面子,跟着走进这传说中脏到姥姥家的屋子……
村里的孩子打小把王婆子当巫婆,心里有一种天生的恐惧,甚至有的人家孩子闹哭,大人们会吓唬道:‘再哭让王婆子来抓你!’,这话百试百灵,到今天还有缺德人用王婆子吓人。胡长海就是个很缺德的人,所以胡强也是打小被‘王婆子’吓大的。今天,他人生中第一次走进内心中的‘阴暗之地’,心里有一丝忐忑、一丝不安、还有一丝惶恐……
……
ps:谢谢‘高老头’打赏。
明天朋友结婚,今晚上就要赶去,所以明天更新要晚上。
唉,有时候真挺羡慕晚婚的朋友,只是有时候。
腿上长个粉瘤,肿起老大还挺疼!朋友说是营养过剩让我少吃,纠结中……
八第二十八章 笑哭
胡强走进屋内,没有见到传说中能炝下一层黑油的灶台,也没见到哪里有污涂涂的脏样子,相反出奇的干净。光线确实不好,但灶台洁亮、锅碗瓢盆一应日常用品纤尘不染。心中早有偏见,怎么看也不应该是王婆子的家。
西边的屋门关得很紧,里面还有黄布帘遮挡显得神神秘秘,想来是王婆子供奉仙师的仙堂。
紧随着又进了东屋,还是那么干净,地上的桌椅、炕上的柜子桌子都是一些老古董,却是很整洁。
炕上端坐一个黑衣黑裤、一脸黑皮褶子的中年妇人,头发披散,双眼神秘幽深似乎能穿透人心,这倒与传说中王婆子形象很搭调。
她在看着胡强,后者也在看着她,俩人没等说话就开始相面。胡强不敢与王婆子对眼儿,对方的眼神让人不敢对视,又身不由己感觉不得不与之对视,主动权完全在王婆子,他想挪开目光也做不到,场面颇为诡异。
胡强心底震惊,不明白对方究竟施了什么咒儿让自己不自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乎在吸引着自己探寻,仿佛自己将要沉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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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王婆子挪开目光看向胡强手中的礼物,不由笑道:“你这小子是来看我还是来看仙儿?”
胡强带来的礼物是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一斤上好的烟叶,还有二斤猪头肉。这都是他精心预备的,想这王婆子是黄大仙的出马弟子,指定爱吃鸡、鸭、肉,哪个黄鼠狼能拒绝这玩意?
见对方好笑的神态,胡强心里感觉可能买错了,毕竟人家那师父已经得道成仙,也许和凡间的黄皮子不同。想到这连笑道:“呃,也不知道大姨得意啥?俺随便买了点小礼物,对不对的你老人家别见怪。”
“乡里乡亲的有啥对不对,只要你有一份心意就成,快坐下。”王婆子指着身边的炕沿让他坐下,转头向女儿道:“香儿啊,替妈把礼物收下,谢谢你强子哥。”
包米香倒是个听话的孩子,撅着嘴走到胡强面前,拿过礼物硬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强子……”
胡强眨了两下眼也没等来后面的‘哥’字,见丫头转身走开,苦笑道:“不用谢,都是些家常玩意。”
王婆子看着女儿走出去,这才转过头来问道:“强子找姨有事?”
“恩。”胡强点点头,忙把自己来的目的如实说了一遍。
听到他来是为买大酱,王婆子爽快应道:“两缸酱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钱俺们不要,你明儿送来两个缸就成。”
胡强也懒得客气,等酱发好了再研究钱的事,暂时先答应:“那就麻烦大姨了,那个……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先坐着,大姨正好有事和你说。”
他说着起身想告辞,而对方却没有放她走的意思,王婆子接着说道:“听说你们准备在家边做个买卖,让附近的年轻人都跟着赚钱,是不是有这事?”
胡强只得坐下老实的答道:“赚不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