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哥,你不会是想下夹子吧?那有点……不太好。”耗子没有感觉到强子哥的情绪变化,小心的说道。
耗子所说的下夹子,就是兽夹。
早从上缴猎枪实行枪支管制开始,兽夹被许多人广泛使用,造价低廉,但却很实用。
强有力的钢簧,狰狞的锯齿夹口,不光对野兽有威胁,对人的伤害也很大。一旦不小心踩上---骨断筋折!上山的人,对它尤为痛恨。
狼山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谁看到兽夹都会把它拆了。但是这玩意实在是没啥技术含量,屡拆不止。
北岭村一百来户人家,几乎家家有几个,都是从山上拆下来的,这还只是一部分,若不是林业局隔两年来收一次会更多。
人就是这样,只要有利可图,前赴后继。你不下,我下。山里人不下,城里人来下。本地人不下,外地人来下。外山你拆我夹子,我去深山里下。
狼山后面是无边无际的绵绵重山,原始森林,想灭绝兽夹……简直就是做梦!
耗子心里想,如果强子哥要下夹子,那他怎么也得劝劝。
胡强一皱眉,气乐了:“你就不能想我点好?还记得夏天时候我编的绳网不?我昨儿就送大山子那了,让他起早带去去山脚等我。咱俩快着点,山子应该等着呢.我让他把山鬼也带去了。”
“是啊?嘿嘿,那咱们快着点。”耗子一听就乐了,虽然对用网子逮狍子心存怀疑,但更想见识见识强子哥想的是啥招儿。
冷冽的寒风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加快了脚步。
……
“嘿!”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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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山脚下,一个雄壮的身躯,一动不动的站在寒风之中,望着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嘿嘿傻笑。
他身边蹲着一条伤痕斑斑毛色青灰的大狗,旁边还有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山子,等着急了吧?”耗子离老远就喊了起来。
大山子咧开大嘴,喊道:“耗子叔,俺不急。”声如其人,雄浑的嗓音显得那么憨实。
“冷不冷山子?”胡强走过来,摸了摸山子不太厚实的棉衣。
“强子哥,俺不冷,热着呢!”山子指着头上破旧的大棉帽子说道,回手拍了拍旁边的大狗,“山鬼,给你强子哥站儿一个。”
“滚蛋!”胡强笑骂一声,蹲下身轻抚着山鬼。山鬼很享受地伸了伸脖子,闭上深黑的眼睛,哼唧一声,脑袋往胡强身上靠了靠。
大山子叫冯宝山,今年二十岁,和胡强同岁比耗子大一岁,但是和耗子是本家,论辈分得管耗子叫叔。
农村人讲究辈分,但还不能较真,只能各论各的,哪个近论哪个。
耗子和大山子从小跟着胡强屁股后面,强子哥强子哥的叫惯了,改口还挺费劲。叫来叫去,辈分也就有点乱。
胡强一米八八的身高,高出耗子一大截。
而大山子将近两米的身高,高出胡强一截。虎背熊腰,真像座小山似的。
大山子有点傻气,但很倔!除了爹妈,就胡强和耗子的话能听进去。有时候,他强子哥的话比他爹妈都好使!
村里人都知道大山子有两个爱物,一个是身边这条叫山鬼的大狗,还有一个,是他家里养的一头花驴。
大山子没上过学,从小就帮家里干活,前年大山子他爹带他去牲口市去买骡子,可到了那大山子就相中一头驴了,说啥要他爹买这头驴。
他爹一来,真拗不过儿子,二来看这傻儿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跟爹开口要东西。合计驴子也是把子力气,也就答应了。
这母驴长得漂亮,黑底白花四蹄子挂红毛,大山子还给它起了名字叫花大姐。
买回来大山子这个精心啊!驴子能干的重活他一律自己干,怕把驴子累着。
山子他妈总拿话挤兑他爹,“买个驴子不干活,比我这当妈的都金贵。”他爹也没话可说。
后来更过了!冬天冷了,大山子非要让驴子上进屋,那他爹妈能干么?
大山子倔脾气上来了,不让驴进屋,他干脆上驴棚睡去了!
爹妈又气又心疼,大冷天的哪能让儿子睡驴棚啊,没办法把驴牵进屋里。
后来还是胡强过去费了半天口舌,山子才把驴子送回驴棚里,这事才算拉倒。
不过山子因此又得个外号---傻驴子。只不过,没人敢当着这哥仨面前叫就是。
……
山子家的山鬼也是大有来历。
早年山子他爷爷从老毛子那抱来一只高加索母狗,起名叫大桃。
嗬!这狗越长越大,越长越凶。
村里的狗见到它都绕着走,大桃还势利眼,村里的土狗它还都看不上,反群的时候自己跑山上去了……揣着崽子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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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到,下了六个狗崽,当天死了两只。其中有两个山子他爷爷怎么看都像狼崽子,剩下的简直就是四不像。
山子爷爷也不精心,养了俩月,相继死了三只,最后就剩一只像小狼似的母狗,山子爷爷干脆就叫它小母狼。
没成想这小母狼和山子爷爷还就对上眼了,特聪明,不管什么山子爷爷教它三遍就会。
大桃病死后,这小母狼成天腻歪着山子他爷爷,晚上总挠门,进屋就要上炕,气得山子奶奶轮着大擀面杖追的远远的!
这小母狼身量虽然比它妈差了一点,倒是比一般的狼都大,凶悍异常,经常自己出去找野食。
到反群的时候,山子爷爷本想在村找条像样的公狗给小母狼配一下,不想这小母狼和它妈大桃一个德行,都是势利眼,来一条咬一条!
小母狼五岁时,就是前年,山子他爷爷去世了。
山子爷爷去世后,小母狼三天没吃东西,第四天就跑没影了。
后来有村里人说,在山上看到小母狼让豺王给配了,冯家人还不信。
这只豺王在狼山转荡了两三年,以前带领着三四个豺狗,后来手下都被猎杀了,就剩它一个光杆司令!
山子爹说啥也不信自己家的狗,被这老豺狗配了。
过不到十天小母狼回来了,真是揣着崽子回来的!
回来后,小母狼也不大爱吃食儿,到下崽的时候,就生下来一个小公,剩下的就没力气生,窝肚子里一起死了。
对这小狗,山子倒是上心,羊奶米汤的喂,真就喂了出来。
山鬼也就这样诞生。
……
小哥三个聚齐,顺着山根儿向狼山北坡绕去……
ps:(在东北话里,“我”和“俺”字基本人人都会说,所以有时候会听到一个人说完“我”接着下一句又会说“俺”字,还有时候说“咱”字。并不是农村的人就会说“俺”字,城里人就说“我”字。这俩字咱们都会说!)
第三章 猎狍
狼山北坡下,有几处起伏的土岗,连接着北面的老鸹岭。老鸹岭再往北,就是延绵无际的茫茫深山。
土岗四周树木稀疏,视野较佳。
胡强小哥三个趴在土岗上,望着对面岗上的一群狍子四下觅食。山鬼趴在旁边看见狍子有点小兴奋,耳朵都立了起来!
“1、2……9。一共有九只,四九三万六,强子哥,俺们发啦!”耗子两眼泛光的算着,满嘴吐着哈气。
胡强看了一眼耗子的财迷相,低声骂道:“想钱想疯啦?你能把这九只都抓到,我把你破棉袄吃了。”
耗子下意识的搂住肩膀,笑道:“嘻嘻,俺还舍不得呢!强子哥你说咋整?俺想看看你咋用这网子?”
“我做的这网子和别的网不一样,一会我和山子绕到北面下网子。这狍子惊起来,准往林子密的地方跑。你搂住山鬼,等我哨子响就带着山鬼从这边撵狍子。自己找个棒子,若是追上一个俩的,就砸趴下。”
“山子,你到时候就守着网远处,网住一只你就捆一只,你手重不许打,不然被你砸死了。
胡强一边解说,一边分派任务。
“嗯哪”
“这简单,俺就等你口。!”耗子蹲到山鬼旁边搂着它脖子,轻轻抚摸它的头颈,让它安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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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妥了,山子跟我走!”
山子背上麻袋,跟着胡强走下土岗。
胡强带着山子并没有隐蔽,大摇大摆的从狍子群旁边,差不多一百米处绕过去。
山里人都管狍子叫傻狍子,其实狍子警觉性很强,也并不傻。之所以叫它傻狍子,而是其好奇心太重。
它们看到远处胡强它们走过去,并没有逃跑,反而好奇的跟着走了几步,见他们走远,才停下来继续寻食儿。
胡强和山子走到北面密林边,这里离那群狍子的小土坡有,三四百米远。
从麻袋里掏出四片网子,每片三米宽、六米长,用白色塑料绳编的双层网。
这网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上下层的网眼都是活的,借用拉力可大可小,四角都有根长绳儿。
山子看着这网挠了挠头,闷声问道:“强子哥,这是啥网啊?”
“呵呵,这网就在雪后用好使,别愣着赶紧干活。”胡强笑着说道,比划着和山子开始下网。
下网很简单,平铺在雪地上,四角绑在树上即可。主要是找好树的位置,好在网绳够长,网子下的都很平整。
不大会儿工夫,四片网下完了。
胡强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密林很宽,但只要有意识的往这边撵,应该会有所收获。
唯一不托底的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网子好不好使?
交给山子两根绳子,告诉他怎么用来捆狍子,又让山子躲到网阵旁边十米左右守着,准备工作算是完成。
胡强从东面走到狍子群侧前方,只要他能挡住东面就是胜利。因为西面没有树林,再远,跑到头就是大清河,狍子绝不会往西面跑。
耗子左手攥着根干枯的粗木,右手依然搂着山鬼的脖子。手脚冻得生疼,耗子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跑起来能热乎热乎,旁边的山鬼,也有点急躁起来。
就在一人一狗等得不耐时,远处响起尖锐悠长的口哨声……
“呦吼!”
耗子大叫一声,一跳老高跑了出去,速度奇快!大木棒子往狍子群一指,给山鬼打了个手势。
山鬼就似一道灰色的闪电,冲着狍子群狂奔而去,把耗子落在后面。
早在哨音响起之时,这群狍子都警觉的抬起头,好奇的四下张望。当耗子在远处跳起来时,它们也在好奇的看着。
可当山鬼极速冲杀过来时,吓得它们一个个跳过土坡,奔着密林跑去!
狍子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
如果是人类追它们,它们会跑一段停下来回头看看,然后再跑。对于陌生的事物它们总是充满好奇,而这强烈的好奇心,也往往要了它们的命。
见到山鬼冲出来时,狍子们可没有了好奇心。
这一嘴锋利牙齿,四只脚的玩意,让它们感到极度的危险,哪里还能勾起好奇之心?
狍子拼命的奔跑着,它们的速度就连山鬼的难以追上。
后面的耗子已经跑不动了,狂奔了二百多米就开始大口喘气,慢慢在后面跟着,棒子也不知道撇哪去了?
厚重的大棉袄,箍腿的大棉裤,能这个速度跑二百米,应该算很牛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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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比耗子更牛比的,那就是---胡强。
看到惊吓狍子狂奔而来,其中两只还是奔着自己来的,胡强拎着早准备好的棒子,从树后面纵身而出。
惊人的爆发力,超快的速度,迎面的狍子还没反应过来,胡强一棒子砸到这只狍子头上。
傻袍子就是傻袍子啊!
邦!
这一棒子砸得真实诚!紧接着咔嚓一声,棒子也砸折了。旁边的狍子吓得一转身,跟着队伍奔着密林跑去。
胡强砸倒一只狍子瞅都没瞅,甩开半截木棒,压住东线追赶着狍子,速度越来越快!
耗子在身后看得简直五体投地,一脸的膜拜之色。
狍子群跑到了密林,一只最大的狍子前脚正跳进网子,紧接着后两只蹄子跟着踩了进来。四只蹄子插进雪里,两层网眼刚好套住了小腿,狍子发力一挣,网眼拉紧,死死的锁住它的四只脚。
咕咚一声,大狍子缠着网子绊倒在地,紧接着旁边又有一只狍子,也被一片网翻倒,其他的狍子都没有跑进网阵。
狍子扑腾起来力气很大,就算双层的网子,也困不了它多久。
“嘿嘿!”大山子咧开大嘴跑了出来,百八十斤的狍子被他轻飘飘翻起来,连网带身子捆了个猪蹄扣,随后跑过去把第二只也捆上。
已经收获三只狍子,胡强却不知道,此时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离他最近的狍子身上。一人一狍,都在高速的狂奔!
可是胡强与这只狍子的距离,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这时,山鬼从右侧斜冲过来……
那狍子慌忙闪向左侧方,可恰恰前边有棵大树,右边山鬼步步紧逼,狍子急了,一跳老高再次往左蹦开。
这样一来,胡强的机会就来了,矫健的身躯斜飞而起而起,一把抓住狍子后腿,紧接着在落地瞬间,把狍子甩了起来……
砰!胡强死死攥住狍子后腿,把它摔到身边雪堆里……搞定!
……
九只狍子,打到四只,其中三只还是活的!
仨人儿望着这丰厚的收获,心里都很满意。
“四四一万六,发财啦!”耗子倒在雪地上大口喘气,还不忘数钱。
山子搂着山鬼,看着捆好的狍子也嘿嘿直乐。
胡强倒没像耗子那么兴奋,不过平时冷漠的脸庞,也有了一丝喜色。
一万多大元,对于小哥仨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胡强从里怀兜里摸出根卷好的旱烟,这是从他爹那顺来的,可惜已经折了半截。
胡强点着半截旱烟,抽吧两口就感到烫手,可他对此却似无所觉。
甩掉剩下一点的烟屁,伴随着哈气吐出最后一口青烟,胡强开口说道:“等到天黑再回村子。”
“还得半天呢!”耗子也怕被二爷爷知道,更担心有人举报给林业局的人来找事。可现在刚过晌午头儿,这一半天在这冻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那也得等,天黑后把狍子先放到你家,明儿咱们赶早进城。”胡强的语气平缓,却让人不容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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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棉靴里抽出一把锋锐的小刀,胡强走到那只死狍子身旁,这是他用棒子砸倒的第一只狍子。刀尖入肉,手腕微微一抖,挑断它了的颈动脉!
冰冷的天气,趁着死狍子身体的余温,要把血放干净。
胡强怕脏了皮子,单手拎起狍子的后腿,汩汩深红的鲜血从伤口流出。
放完血,胡强将狍子仰卧在雪地上,用尖刀在腹中线先铛开皮层,继而向前沿着胸部中线挑至颈部。
狍子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脖子以上的皮子是不能要的。
回手又沿中线向后挑至肛门,再从两前肢和两后肢内侧挑开两横线,直达蹄间。垂直于胸腹部的纵线,接着用刀沿着胸腹部挑开的皮层向里剥开5厘米左右,一手拉紧胸腹部挑开的皮边,一手用拳头击肉,边拉边击,很快将狍子皮剥下。
耗子闻着血腥味,看着强子哥的熟练的剥皮动作,嘴里啧啧赞叹。
大山子和山鬼望着白花花的袍子肉,都直流口水。
“这只狍子肉拿回去冻上,留着过年吃,山子,明儿能把驴车赶出来不?”事关大山子的“花大姐”,胡强得征求下山子的意见。
“嗯?嗯。”大山子迟钝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那三只捆在地上的狍子,点头应了。
“看到没强子哥?狍子的面子比你大。”耗子又开始撩马蚤。
“八瞎,换你,你,你给俺十个狍子,俺也不拉。”大山子一逗就急,磕磕巴巴的嘴还笨。
“嘿嘿,长能耐了是不?信不信我把你套车上?”
“你敢?”
“我是你叔,咋不敢?”
“你,你没俺劲儿大!”
“……这倒是!”对于山子恐怖的力气,耗子倒是真摸不着底。
在耗子心里,强子哥就是摧枯拉朽般的变态牛人!但是光说比力气的话,貌似强子哥也不是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