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桌子的甜点和零食之间,粗瓷的青色杯子里打着旋儿的水涡,倒印着野乃宇紧蹙的眉头,她微微低下头,连笑容都苦涩艰难。
绝望只需要认命……绝望本身,就是自我保护的最后底线。
而希望,则代表着未知、茫然、忐忑和无穷的可能性。
为了希望,人们会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
也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没猜错的话,那家伙信任毫无感情的机器,抹杀部下的感情,灌入单一的指令还洋洋自得。野乃宇,他应该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吧——你太心软了。”
野乃宇心底微微动容,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富岳示意她说下去。
“你和他恰巧相反,你煽动人心,鼓励那些人去追求他们不敢期望的东西,欺骗、利用、诱导——每个人都以为他们经过了自己的思考做出了决定,奋不顾身,偏执成魔,其实,不过是为了你的目的而行动,我没有说错吧?”
连他都不能说的再好。富岳心底暗暗赞叹,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冷光。
不愧是……行走的巫女。
“宇智波富岳,”野乃宇眼底凄然的掠过笑意:“我真希望你有一天也会明白这种滋味。”
“我是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女人的幻想,富岳微微垂下视线,冷淡而漠然的道:“……希望这种东西,只有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害怕抓住。就算真正一无所有,想要的,我会通通抢过来。”
“你错了。”野乃宇轻轻摇头:“很多东西是无法抢夺的。”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是啊……谁都抢不过死人。但那又如何呢,最终的胜者,只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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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这么想——”野乃宇没有说下去。
那不是她可以劝说的人,那个人的眼神,明显不会因为任何言辞而改变动摇。
他想要的东西,会亲手抢过来。
野乃宇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吧,这样执着而强硬、冷酷无情的洞悉并玩弄着人心的男人,真的会有一天品尝失败的苦酒么?倘若他真有那样落魄绝望的一天,低下头颅,承认失败,连希望也视之为地狱烈焰——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你在这里停留几天?”野乃宇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还有一天。”富岳把绑好的糕点递过去:“不必客气,小孩子都会喜欢的。”
“谢谢……这么多,”野乃宇好像模模糊糊掠过什么,不知不觉问了出来:“你也有……”
你也有孩子吧?
但是那句话,她还是静静的咽了下去。
木叶暗部行走的巫女。
那并不是孤儿院里任何一个孩子能够明白、体会的身份,对他们来说,野乃宇姐姐是孤儿院的院长,是把她们脏兮兮的街角、战火纷飞的战区、把他们从饿着肚子夜夜流离失所的悲伤痛苦中拯救的大好人。
所有人之中,只有兜,不喜欢叫她姐姐。
因为初见的那一天,她温柔的帮他治疗了头上的伤势,对于一无所有、记忆、过去一片空白的孩子这么说:“从今天起你就生活在这里喽,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母亲了……”
妈妈。
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孤儿院,即便曾经有个很了不得的忍者对他说过,将来你会成为优秀的忍者——但他的愿望从来没有这么伟大,他只想好好的保护着妈妈,也保护着他的家。
那个小小的、大家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家。
夜里,野乃宇踏着风声而来。
“我答应你——”
她深深吸了口气,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的孩子,被人带走了——
所有矜持、焦灼、犹疑——瞬间崩塌成灰。在她发现的那一瞬间,天平以不可遏制之势重重垂向了另一方。
“在你的认知中,我要做的事相当于背叛村子,没问题吧。”富岳出言提醒,静静的看着她的脸庞惨白起来,野乃宇微微犹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闭上了眼:“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让他变成另一个我。”
“好。”
秋天的暗云被遽然的烈风吹动,笼罩了天空。
警备部队大楼的窗户嗡嗡震动着,急掠过黑夜的风声狂暴的不可思议。忽明忽暗的烟头簇簇落下烟灰,几乎要把手指都熏烧灼伤,熟稔的按熄了烟头,警备部队的总队长自一大堆的公务中烦躁地抬起头。
讨厌,那家伙滚到哪去了!
他拎着衣服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从这里眺望黑夜里模糊的颤动的一团团黑影,宛如——百鬼夜行,浓烈的不祥和鬼祟的气息扑面而来。
“银哥,还不回去啊!”
探进来一只脑袋,好奇的眺望了一下。
“啊啊啊,好烦哪!”拼命抓着一头桀骜不驯的头发,银抓狂了半分钟,慢慢颓然的垂下脸,认命的走向桌子边,晦暗无神的眼睛默默看向了从门边探进来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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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先回去了!”
门惊天动地的关上了。
“止水!小兔崽子给我滚回来!”
十秒钟后消沉的少年满脸悲戚的坐在桌边,捏了捏快扁掉的笔,头上一滴冷汗险些要掉下来:“我我我真的看不懂这些东西啊!求求你放过我,我还要回家准备晚饭啊!”
“喂,”总队长大人威风凛凛的投以一个威胁的眼神:“我说,止水啊,今天的任务完成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哦——”
止水老实认命的拿起笔,默默的低下头看了起来。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可怕了。
“总有一种不祥的味道呢。”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银闲闲的感慨道:“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族长出去了么?”
“嗯。据说是去找药材……美琴病成那样子,他也坐不住了吧。”
止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族长那么在意家庭的话,就不该在外面乱搞。”
“啊?!”
银一时没准备,香烟从指间掉了下去,止水脸色难看的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出了那个秘密:“族长他……让我监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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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坏天气真是太适合怪谈了。
止水觉得总队长不算外人,有些不能说的话说出来也没问题,坦然就说了出来:“镜大人原来是让我跟着族长一段日子,看他做些什么,后来有一次我就发现了那个女人在河边的小树林里和族长私下里偷偷说了什么。”
“他们说什么?”
“我没听到啊。”他怕被人发现,只能远远跟着,不过证据有的是:“后来族长还好几次和那个女人私下接触,我打听过,那个女人是木叶根部的,名字叫原城玲子,和族长以前搭档过。”
“噗……是她啊。”银摸了摸下巴,笑道:“啊呀!说得对,得让美琴妹妹好好收拾他一顿才行。”居然一个人跑出去了,害他大晚上还要在这里辛苦。
“您能认真一点么?”止水憋屈坏了。
银站起来晃了晃旁边空了的水杯,外面还是狂风骤雨的可怕景象,他出了办公室慢悠悠的倒了杯茶,吹了热气轻啜了一口,这才品出了些别样的滋味来。
原城玲子是根部的人,别说有当年云忍战场上的仇,就是素无恩怨,富岳一贯谨慎小心,想来不至于贸贸然和团藏那里乱来——他要做什么?要找团藏的麻烦么?还是说……
“总队长!”
茶水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镜大人他……”浑身上下湿透了队员撑着门气喘吁吁,脸色煞白:“镜大人他……”
才不过几个月,宇智波家前任族长的健康状况就如同暮色苍茫中的红日缓缓下沉。被紧急请来的银惊讶的发现,三代目火影连同波风皆人也在这里,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走廊的拐角边暗淡的身影。
打过了招呼,大家又客客气气的散开来,没一会儿三代目大人被请了过去。毕竟是多年来的同伴,何况一开始过来时家人就暗自告知了情况,这一回,真是最后的交代了。
走廊另一头又有人过来,银怔了怔,神色微微黯然。这样的瓢泼大雨,她一路而来,发丝也被雨水打湿,孱弱苍白的与富岳走在一起。
“你们也来了。”富岳不动声色的淡淡说了一句,皆人点了点头,像是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还好此时三代目走了出来,神色沉郁:“皆人,进去吧。”
谁都弄不清这位任性的大人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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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琴有时候觉得,那一次的事情,她耗费了力气去做的事情,其实老人家是知道的,他看她的视线莫名复杂,既没有责备,更没有惊讶。然而,这也只是猜测罢了,女人在直觉上纵然更甚一筹,也无法作为判断的基石。
“镜叔叔。”
被家人扶坐了起来,端整的纯黑色纹付羽织袴披在身上,宇智波镜垂着头似乎有些虚弱的笑了一声,苍老混沌的声音低低道:“美琴酱啊……”
美琴心底一酸,几乎要落泪。
“你要看好了他……”宇智波镜气息微弱,声音也含混不清:“鼬还小……再给他添个弟弟吧……那就够了。”
美琴惊讶的抬起头来,老人家似乎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昏昏掺杂着暗色的光,似乎慈悲,又似冷酷。如果她不回答,那双眼睛就会一直望着她,执拗又灼灼燃烧着什么。美琴终于明白,凄然一笑,他什么都知道。
“我做不到。”她说,攥紧了袖子的手指暗暗用力,要把掌心一同刺破的决然。
老人家没有说下去,慢慢失望地阖上了眼。
她走出去,银从她的身边经过,眼底有着飞快掠过的诧异。男人站在廊柱旁边沉默的望着雨幕,见她走出来,踟蹰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别太伤心了。”那样温和的安慰,她这才发现他眼底的那个女人,竟然盈盈欲泪。
银在里面停留了很久很久,谁也不知道前族长在说些什么。
三代目很快就离开了,临走之前也只是叹气了一声,这沉闷的天气。如果举行葬礼,他就会过来主持,不管有过怎样的过去,这样的离别说起来未尝不算是好事。
波风皆人也要走了,玖辛奈还在家里等着他,临走前,有些歉意的说起纲手姬上次就离开了村子。
“我知道了,”富岳微微皱眉:“有劳了。”
美琴连忙说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她的态度坚决而客气,波风皆人便不再说什么。在他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前,说什么都没用。
富岳心底有几分心动,若是沿着火之国的赌场和黑市借贷的地方寻找,要找到那个屡败屡战的大肥羊也不是难事吧。
“富岳。”
银打断了谈话,示意他进去。
美琴的脸色微微变了。
如果……如果镜大人对他也说那样的话……
那她该如何是好,光是维持如今的局面,都让她举步维艰。
还好,富岳走出来时,神色并未多大变化,只是稍稍犹豫就道:“大人过世了。”
葬礼在一周后举行。
许多大事都尘埃落定,主持葬礼的三代目说了几句话,颇有几分感慨的神色。这会儿谁都是焦头烂额,纲手姬走了,两个顾问连同团藏一同责问起来,三代目是老师,自然难辞其咎。
火之国内6资源丰富,没有战争的年代里人民生活也能说得上安稳富裕,纲手姬就算周游世界也会从这里开始。富岳研究了半天,决定先搜集一下附近不远处的两个城镇的情报,在木叶憋久了,他就不信纲手姬一出村还能忍得住。
积压了几天的公务,银也算是松了口气。
富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秋也呢?”
银刚刚拿了个任务卷轴要出任务,比起坐在这里发霉,他宁可执行那种战斗性质的任务,也算各有所长。
“怎么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医疗部队的财政预算……”
“够了够了!”银一听,不耐烦的往外走:“我帮你叫他过来,剩下的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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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岳紧紧攥着那一页报告,脸色阴沉。
苦骨,这种东西,她又要做什么?
下毒么?
宇智波秋也来得很快,族长神色不善,问起来,他也回答得很干脆利落。
“是药物试验的重要成分,上次买的已经用光了。”
这个谎话说的太不高明,当初那个实验,多少用量,他事后了解得清清楚楚。宇智波秋也也是知道的,再怎么用,也没有道理用的这么快。
宇智波秋也犹豫了一下,索性说的更清楚一点:“虽然我们是当做麻醉剂来研究,但是中途发现这种药物有些致幻剂的效果。我觉得沉溺于虚幻之中的药物没什么实际存在价值,用于拷问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美琴前辈一直不肯放弃。”
“致幻剂?”
“能让人看到想要的东西……老实说,药效好的恐怖,所以,如果存在心理创伤的人服用这种药物,很可能形成依赖,这样就不太好了。”宇智波秋也看着族长,又慢慢道:“尤其有些成分容易伤身……上次美琴前辈旧伤复发,就是因为在实验中沾染了这种东西。”
话已经说到这里,傻子也该弄清楚了。
富岳心头猛然一跳,僵硬的手指紧紧捏着那张纸。
假的,都是假的。
“若是过量服用,会怎么样?”
宇智波秋也脸色一僵,话说的这么坦白直接,他稍稍一犹豫,就道:“虚弱。但是身体本就不好的人,容易引起免疫机制的衰败,若是有什么旧伤……”
“我知道了。”
宇智波秋也眉头一跳,几乎不敢抬头。
“你先出去吧,别告诉她。”
连掩饰都不再掩饰,宇智波秋也迟疑了片刻,道:“前辈她……是个好人。请您好好和她谈谈,她不是固执己见之人。”说罢微微躬身,这才从办公室里离开。
苦骨根本不缺货,再怎么用,也有的是。
宇智波秋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五番队的实验室,心慌意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工工整整堆放着的实验报告,被他用力摔在了地上,发出轰然的钝响。
与此同时,富岳也几乎是立刻就起身离开了警备部队。
他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
愤怒、惊疑、悲伤……
然而理智还是清晰的把一切都整理分明。
那个可怕的事实,那个无法面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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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站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用手指抹了抹干涸的黑色血迹。树下的阿斯玛戴着猴子面具仰起头来,声音闷闷的:“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没有。你那边呢?”他问道,视线却没有从血迹上移开。
阿斯玛摇了摇头,咬牙往前走了一阵。密林里厚厚一层树叶,踩得嘎吱清响,远远的凯也从远处查探了一番回来,似乎也毫无收获。
“犬塚花说,这里的气息都被人为消除了。”凯有些沮丧的低着头,旋即又振作起来:“卡卡西!要不我们在走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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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我们回去吧。”卡卡西身为队长下了决断,他心里隐隐掠过不安的感觉:“最近暗部失踪事件都是无差别攻击,我们在这里停留的太久……”
三个人打了个寒战,卡卡西也没有说下去。
加入暗部后,卡卡西的分组总是和老熟人撞在一起。同一个班里的好友阿斯玛、凯、红,几乎都是他分外熟悉的那些人。
老师偷偷摸摸的安排温柔到了让人无法出言拒绝的程度,卡卡西也不得不承认,在好友们的开导下,日子好过了不少。
从客厅里透出的昏黄灯光下,卡卡西伸手去下了面具,露出少年英俊的……呃,面罩。
玖辛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准备晚饭,老师津津有味的读着手中的书,看到他,温暖湛然的眼眸掠过浅浅的温柔。
“卡卡西,坐过来。”波风皆人招呼他:“今天有你爱吃的盐焗秋刀鱼哦,很累了吧。”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