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片刻,族长大人示意的看了跪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美琴一眼,叮嘱她去把丈夫叫进来,众人心底更加明了,族长咳嗽了几声,无奈的抬起眼:“从今天开始,银就是警备部队的总队长。”
啊……啊咧?
众人皆惊,只觉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族长乱来的做法搅得心绪不宁,银也是惊愕之下,一时难以反应:“镜……大人?”
宇智波家的族长又是警备部队的总队长,规矩素来如此,否则空有族长大人的名号却没有实权,族人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说,他们猜错了……族长属意的还是银?
被玩弄的不耐烦起来的族人们都刷刷刷的露出了写轮眼,十几道死光同时射过去,屋子里的气温一下地降到了冰点。
一时间没有人急着说话,大家都微妙的沉默着,在心底疯狂的钉小人。
庭院里再无旁人。
那个男人穿着警备部队的制服和忍者马甲,站在八重樱树下,遥望着淡色的天空。
她也跟随他的视线抬起头,浓云堆积的天空,不知何时就要下雨。秋意渐浓,枯黄的叶子落下来,一片片的飘落于地,萧瑟凄冷的低低叹息。
那些冷寂的颜色慢慢染上了衣角,融进深灰色的背影,不过一会儿,男人的背影就变得模糊起来,模糊又微弱,像是被秋日的萧瑟慢慢吞噬。
“不要……”她忍不住低声道。
男人收回视线,侧过身来,深深的望着她。
轻松的笑意染上了眉梢眼角。
她惊讶地看着他疲惫又愉悦的笑容,那个压抑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情绪,却又被瞬间解救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明亮的……好像……
好像……
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美琴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如释重负的笑过,她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原来最开始,他已经努力模仿原来的宇智波富岳,压抑到了如此沉重又可怕的地步。
时间像是凝固了。
“谢谢你。”男人叹息着说,满是认真的歉疚:“我……”
他是真的想要道歉吧,那一刻,美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镜大人让你进去,”美琴心情极好的笑道,愉悦的笑容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风吹了过来,她缓缓伸手整理他鬓角的发丝,手指缓缓触及耳廓的温柔的热度,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好。”男人抓住她的手指,不舍的松开,深深吸了口气。
袖子里的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深深的掐进掌心。细细的血痕顺着掌心蜿蜒流淌而下,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抬起头,伸手让雨水流过颤抖的手指,无情的落下去。
细细的雨丝划破了灰沉沉毫无生气的天空,淅淅沥沥的打在叶子上,枯黄萧瑟的叶子顺着水流颤抖的流向了低陷的泥土。
“下一任的族长是富岳,银是下一任警备部队的总队长。这是老夫对这个家族最后的交代,不容更改。”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就沉寂下来,暗自还想着如何商量的族人们意识到这一次族长确实毫无疑问的下了决心,问题是这样的安排,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的让银和富岳两人之间争出一个高下。
宇智波镜的用意,这个家族之中,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
之所以族长大人劳师动众的让分家之人齐聚于此,理由,是美琴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一切——但,事情既然已经脱轨到这个程度,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
“请恕我无法赞同。”警备部队一番队副队长雅人站起来道:“诸位应该与我意见一致,族长和警备部长只能由同一人担任。”
yuedu_text_c();
“不错。”
“我的意见也是一样。”
“银也好,富岳也好。他们之间只能选择一个。”
宇智波镜咳嗽了几声,无奈的压抑着隐隐作痛的心脏,视线投向若有所思的富岳,提高了声音:“富岳酱,你可知道老夫为何如此安排?”
“知道。”富岳不由的勾了勾唇。
“那么,银,你呢?”
其他人都安静下来,握紧了拳头的银镇定的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您煞费苦心。”
他们之间,一个要战,一个要和……不管哪一条路都不一定能够保证宇智波家会走在正确的路上,所以,煞费苦心的老人把权利切分开来,互为牵制,也互为辅助。
这样的安排,若是在平常时期……恐怕弊大于利。
而如今,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富岳酱,你可有异议?”
“没有。”
其他人都惊诧的看着富岳,甚至没有人出声询问阻止。
连银也有些怔忡……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才是最缚手缚脚的吧。
有着族长的名号,却没有族长的权力。
“我是脑,是眼睛。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所以我才是族长,”富岳镇定自若的望着银,心情不错的解释起来,算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但我未必永远正确……你是牵制我的绳索,这样的安排,我怎么会拒绝?”
银微微侧过脸,深吸一口气,道:“好,只要你不背叛一族……我会听从你的命令。”
族长大人欣慰一笑。
“老夫累了,富岳酱,你留下来。”
族人6续站起来,脸色都不太好看,但终究没有再抗议下去。银最后一个离开了房间,拉上了纸门……也遮住了那个人笔直跪坐着的身影。
宇智波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回原位,低声笑了起来。
那种笑容说不出的萧瑟疲惫,富岳聪明的没有吱声,只是垂下眼,视线无意识的落在袖袍下的手指上,嘴角微微温柔的勾起来。
滑腻的触感还残留着。
他们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你不是富岳酱。”
富岳并不意外,在老人提出分权的同时,他就有了这样隐约的猜测。
“但是,美琴酱为了保护你,不惜陷害她视作兄长的银,你很厉害。”老人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自信而矜持的年轻人,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叹息:“你有一双好眼睛……这双眼睛,能看到银看不到的东西。”
“看来不管我如何分辩,您也不会相信了。”富岳有些好笑的扬起唇角,心底微微一动。
美琴误导了银……这一点,看来他没有猜错。
为了帮他么?
yuedu_text_c();
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但是,如果不是宇智波一族面临着困境,而族长又渴望有人能够改变或解决这样的危机,她的擅自行动反而会妨碍了他。
不过……
很温暖。
心里很舒服,那种比起长久以来压抑的孤独,好像慢慢驱散了。
也许是他太多疑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努力扮成另一个人,慢慢就被卷入越来越深,丝毫不敢露出破绽,就算是他一向自负又小心,这样耗尽心力还是第一次。
她没有恨他,也不再把他当成宇智波富岳的替身。
“你……会保护美琴酱吧?”
老人家眼底一掠而过的叹息。
他的身体如同朽木,死亡不过是瞬息的事,如何为了这个家族安排好未来的道路……没有什么比这个目的更加重要。
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年轻人眼底里勃勃野心,冷静又自负的态度……唯独没有愤怒。
没有对于一族长久以来姻缘的愤怒,没有对于村子的愤怒,也就没有对于这个家族的爱意……这才是他和真正的宇智波富岳的区别。
也是他无法放心之处。
但老人别无选择,为了这个家族未来的道路,一双能看透时局的眼睛,是何等重要。
他只能赌。
“我保证,”富岳郑重的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她,保护鼬。顺便保护这个家族,您可以放心。”
老人点了点头,漠然道:“你要记得今天的话。”
富岳微微一笑。
长久以来的疲惫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
所要保护的,原来是那么单纯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觉得,能来到这个世界,实在是……
太幸运了。
28prt28
绵绵阴雨下了两天两夜。
族长人选决定下来,其他事也排上了日程。机密文件需要交接,权力义务,家族资产,历代搜集的卷轴秘术,人员名单能力……这种种都在短短几日一股脑堆了过来。
几乎在同一天,木叶村子里也有了四代目火影大人的人选确定的流言。
流言在一天后变成了正式的通知,金色闪光波风皆人君一下子成了未来的四代目大人,群众们表示喜闻乐见,毫不犹豫把他从家里拖出来又是一次狂欢庆祝。
正式的继任仪式反而要简单的多。四代目的继任仪式在一周后举行,大家站在秋冬之际的暖暖融光仰起头看着新任火影大人,万众瞩目,火影大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发说,以后,请多指教了。
大家善意的哄笑起来。
大树的叶子掉落得尽了,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富岳抱着手臂抬起头微微动了动唇角。湛蓝的眸子盈满了喜悦的光芒,定定看着人群中红头发的女忍者,温柔纯净的不可思议——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玖辛奈也极力仰着头,挥手给丈夫最灿烂的笑容。
仪式结束后,富岳心情很好的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似懂非懂的鼬。周围都是人,鼬不喜欢这样热闹哄哄的环境,试图跑过来拉着父亲去喝酒的大人们也很讨厌。
yuedu_text_c();
“哎呀,这不是鼬酱吗!”玖辛奈惊喜的声音穿过了人群,奋力挤开碍事的人,蹲下/身捏了捏鼬不太情愿的小脸,富岳看着有趣,也没有阻止。
“玖辛奈阿姨好。”被捏脸的鼬勉强维持着面瘫的表情,辛苦的斜眼看着父亲。富岳并不怎么明显的瞥了瞥儿子扭曲的表情,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恭喜了。”
“谢谢。”玖辛奈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回味着美好柔软的触感,她也好想有个儿子玩玩啊……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丈夫,玖辛奈甜蜜的扬起一抹笑意。
白色飘逸的披风遮住了墨绿色忍者马甲,俊美得像是会发光一样的男人,温柔又腼腆的冲着年幼的孩子微笑着,鼬忽然理解父亲为什么会用那种愉快又有些郁闷的口气说起这位火影大人。
“恭喜,我也听说了呢。”波风皆人也衷心为好友感到高兴:“鼬……对吧,请多指教哦。”
“四代目大人……”跟过来的暗部无力的低声提醒。
“啊,抱歉,我得先走了。”波风皆人歉意地看了身后一眼,富岳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低声道:“鼬。”
鼬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很听话的跟四代目大人告别:“四代目大人,再见。”
身为火影大人要负担的责任远远要比一个忍者负担的更多,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何况三代目的用意和宇智波镜的用意相同,希望看到在手上顺利过渡的基业,所要交代的东西当然更多。
富岳深深看了离去的背影一眼,笑意渐渐淡去,鼬敏锐的察觉父亲神色上的变化,却无法了解父亲在想什么。
大蛇丸从水之国带回来的卷轴被众人传阅过一遍,又回到桌子上,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血雾之村在之前的战役中并没有损失太大的实力,这是时局使然。而这一次带回来的卷轴上说,水之国正在研究一个危险的实验,如果成功就会借机发动战争。
大蛇丸不愧是大蛇丸,这么不可置信的情报传回来,没有人敢小窥。木叶高层连同两位火影大人上忍班长坐下来商讨,要么就掐灭火种于襁褓,要么就干脆先发制人——不管哪一种选择,如今的情报也远远不能支持。
暂时稳定的局势下潜伏着无数暗流,这时候稍微有所妄动就会引起新的时局变动。旗木卡卡西小队受命到前线调查情报,这个屡战屡胜的小队在木叶新人中势不可挡,写轮眼的银发少年更是深受期待。
临走前,四代目大人把爱徒叫来细心交代:探查任务潜伏着无数变数,不要轻举妄动,拿到情报就及时撤退。
唉,可怜老师一片苦心。
卡卡西弯了弯眼睛说,我知道了。琳站在旁边抿着唇笑,看着温柔沉默的老师说,我会照顾卡卡西的。
带土走了他们只能互相依靠,哪怕是这么微弱的温暖少女也觉得心满意足,她看着少年沉默坚韧的侧脸,酸楚甜蜜苦涩一起涌上来,又平静不过的褪去。
庭院里的叶子落尽了。
秋意的哀伤也是一种美,凋零的黄叶悠悠浮在池塘的水波上,石子小路还残留着雨后暗淡的湿痕。
忙了两个多星期总算七七八八把家族的事务接过来,富岳没想到这时候会接到雾隐进攻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怔忡。这个世界战争本就是平常事,有了战争才有忍者的生存之地,只是休息了这些时间心底也有些倦怠安逸。
“战争又要开始了么……”富岳平静的垂下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美琴忽然有些紧张的起身往外走。富岳见惯了这样的情况,放下手中的情报,神色凝重,隐约的咳嗽声传来,压抑又沉闷。
他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你还是去医院看一看比较好,咳嗽了有半个多月了。”富岳叹了口气,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纲手姬还在村子里,明天我陪你一起……”
手猛地被打开了。
美琴弯着腰,脸色难看的捂着嘴巴,一阵阵干呕,身体颤抖的厉害。细细血迹渗过手指,滴落下去。富岳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稍微挪开视线,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耐心一向很好,美琴咳嗽了一阵也平缓下来。
“抱歉……”眼睛湿润模糊,美琴勉强露出虚弱的笑容,慢慢站直了身体,低声道:“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担心鼬酱,我们离开村子,他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是……”
“病成这样子还想出去,别乱来了。你和鼬一起留在村子里吧,安心养病。”富岳故作轻松的安慰了一句,去厨房倒了杯水,微微迟疑了一下,富岳拉开对面的房间,走了进去,打开壁橱。
壁橱里整齐的堆放着杂物,唯一的一个药瓶靠着边上放在顺手能取到的位置,富岳微微瞥了门边一眼,拧开药瓶倒了一颗藏在袖子里。
yuedu_text_c();
她素来温柔,倔强却是渗进骨子里的,说了自己是医疗忍者清楚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木叶医院。
服完药的美琴脸色好看了很多,富岳坚持让她回去休息,她也不再推拒。
掖上了被角,富岳有些沉默地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房间里光线昏暗,尤其是秋冬时节,连户外的阳光也淡漠得仿佛没有温度般虚幻无力。
袖子里的药丸抵着手指……硬硬的,仿佛有苦涩的味道融进去。
“让你担心了……”
他抑制着多余的情绪,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她温柔平静的眼神,那种近乎虚幻般的美丽,就像冬季的阳光……随时都可能消失。
“你要快点好起来,”他淡淡道:“你还有儿子……鼬这几天一直很担心你。”
美琴无力的笑了一下,手指探出被子,轻柔的握住了富岳的手:“你……不是他。”
暗淡的光线里,仿佛有什么被照亮一样。她的笑容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最后的生机,温柔绽放,每个字都平静柔和的落在尘埃里。
富岳的神色黯淡下去。
他不是真正的宇智波富岳,也不是鼬真正的父亲……不管做到什么地步,在美琴心里,这一点也无法改变。
真正的富岳……
美琴微微侧过头,鬓发被压得散乱起来,呼吸急促,富岳低下头,无力抑或失望的情绪已经掩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下,恢复了平静和沉稳。
“你不必勉强……我不是说你哪里做的不好,不好的是我……我恨你……”美琴有些急促的喘息着,漆黑的睫毛颤抖着,慢慢睁开:“是我无法面对……你和他不同……”
手指微微一颤。
被纤细柔美的手指无力的握着的男人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哪怕迅速就被压抑了下来。
富岳压抑着语气里的情绪,尽量平稳的说:“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吧。”
一滴泪水沿着苍白的脸庞落了下来。
“以后……你可以做你自己。”她断断续续的说,声音温柔得像是根本不曾落泪:“不再是……任何人……”
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