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惟奕勒在冷卿腰上的手忽然间一紧。
“他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忽然间平静地没有任何温度,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甚至还有厌恶。
冷卿不知道他在厌恶自己,还是厌恶这个事实。
窗外的闪电狰狞地划破黑暗,又一声炸雷降下来之前,她忽然间发作,双手撑起身体,瞪着他“可是他活在我心里!”
她乌黑的发散乱在脸颊边,发丝间,只露出了一只生气勃勃的眸子,雾气朦胧,清晰地映出厉惟奕的脸。
厉惟奕怔了一会,浅褐色的眸子寒意急聚,唇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你的心不是早让狗吃了吗?哦——对不起,我侮辱了狗,估计狗都不会吃。”
她的眸光紧绷到极点之后,忽然间就失去了焦距。冷卿也觉得好笑,自己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为什么没有脸?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跟着一起死,没有去祭奠他,就失去了想念他的资格?
一个葬礼而已!
那些人去过了就过了,没有去参加葬礼的自己却是把自己给葬!
喉头有腥甜在蔓延,半晌她僵硬着舌头吐出一句话,“给我说说他的事情吧。”
厉惟奕忽然间收了笑脸,扬手就把她从自己身上掀翻下来,推到了一边。
冷卿滚到一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起双腿,像是婴儿在母亲的芓宫里面一样。
“十年的男朋友,你要我来和你说他事情?两年而已,你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冷卿吸了吸鼻子,眼睛直瞪瞪地瞧着门口的黑暗,“没有忘记,只是怕自己记得不清楚。”
他哼了哼。床后一轻,厉惟奕下了床,走到了沙发边上坐着,点燃了一支烟。
冷卿翻转了一下身体。
厉惟奕咬着烟头,声音含糊中透着戾气,“你要是等会在自己房间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别尖叫就行。”
意图被看穿,冷卿无奈又翻回了原来的位置。
两个人都不说话。
烟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厉惟奕打开了阳台的门,狂风灌进来,冷卿只觉得脸上一凉,被转过身,压制不住地咳了出来。
“你倒是不伤心。你豪门阔太太梦破碎了。”
冷卿裹紧了被子,睡意朦朦胧胧,正在飘飘然,忽然间听到厉惟奕这句尖酸的嘲讽。
这怕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话题了。
“要不是因为你破坏,我当初可能根本就不会和那个人渣订婚。”
厉惟奕沉默了许久,“所以,当初在火车上,你那副德行就是想躲掉这门婚事?”
她在我床上
厉惟奕沉默了许久,“所以,当初在火车上,你那副德行就是想躲掉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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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卿笑了两声,“对啊,多谢你,让我人生经历丰富了不少。”
“冷卿,你还真是……”
厉惟奕的话忽然间打住,门外清晰地响起了冷柏的声音。“姐。你睡了吗?”
伴随着三下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冷柏微微扬高了声音,重复了一次。
冷卿惊得跳下了床。怎么都想不到应该熟睡的弟弟会在这个点来敲门。今天是雷雨夜,估计是刚才的雷鸣声吵醒了他。
冷卿的心忽然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抓住厉惟奕的手,一脸惊恐,“房间的门没有上锁!”
厉惟奕拉住她的手,走到门边,忽然间打开了门。
她闪身要躲,却被厉惟奕一手紧紧抓着,只能整个人都靠在木制的门板上,拼命遮挡自己的身形。听到厉惟奕出声唤了冷柏。
“怎么还不睡觉?”
“哦,突然间停电了,我担心我姐,就来看看。”
“她,早睡了。”
冷柏笑了笑,“估计是睡得很死。今天倒是奇怪了,她从小就怕打雷闪电的。”
冷卿心里温暖,弟弟刚才劳累了那么久,还记着她害怕雷雨夜。
厉惟奕忽然间松开了她的手。
“她睡在我床上,自然不用害怕。”
冷卿只觉得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这个禽兽,瞎说什么呢!
外间的冷柏沉默了一瞬间,干笑了两声,“惟奕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厉惟奕将门带紧,淡然反问,“很好笑?”
冷卿气得直打颤,想冲出去解释,可是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出了门,只怕更加说不清了。
“我姐真在你房间里?”
“她一个人害怕打雷,就睡到我床上了。”
冷柏压低了声音,居然透出隐隐的兴奋,“惟奕哥,你行啊。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跟我姐到这一步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冷卿真想呼这个弟弟一巴掌,是亲生弟弟吗?
“说来话长。她最近跟我闹别扭呢,在你面前也装不认识我。”
呵,厉禽兽还一股无可奈何,百般宠爱的语气?
暧昧的语气,越是让人信服。
果然冷柏再没有怀疑,“难怪惟奕哥对我这么好,原来都是因为我姐姐。”
“快去睡吧。”
厉惟奕打发走了冷柏,重新进了房间里来。他刚一进来,掌风就从身后袭来,单身擒住了那只手,反手一拽。冷卿被捏的痛呼,对着身后的厉惟奕就是一脚。
这一次厉惟奕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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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禽兽,禽兽!”她气得糊涂了,翻来覆去地骂这一句话。
厉惟奕松开了她,大半夜的没有兴趣再跟她玩掰手劲的游戏,“要闹滚回去你的房间里闹,我要休息了!”
他径直上了床,背对着冷卿躺下了。
冷卿愤恨地捞起地上的睡衣,发觉已经破地无法穿上了。心口里一把火烧得更旺,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磨了一会牙,终于还是跑回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冷卿睡到中午才起床。下楼的时候,只有厉惟奕一人在餐桌边吃早饭。
她揉着还有些肿的眼睛坐过去,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明治,显然是为他们准备好的。厉惟奕自己看着报纸,也当没有看到她。两个人保持着沉默,互相把彼此当成是陌生人,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是骤然而至的暴风雨,都已经随着天晴,彻底过去了。
桌上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打断手脚
厉惟奕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会才拿起电话,一句话不说,脸色越来越凝重。
冷卿在旁边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弟弟呢?”
挂了电话,他直直看向冷卿。她懵了一下,立刻站起身,往楼上去了,推开门,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她喊了几声,确认没有人的时候立刻蹬蹬跑下楼,厉惟奕此时已经在庭院里面了。她顾不得脚上穿着拖鞋,直奔到车前,跟着厉惟奕上了车。
冷卿双手绞在了一起,巴巴地看着厉惟奕,几次想开口,偏偏那人稳坐如山,神情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她凑过去扫了几眼,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车子停下来,厉惟奕下了车,她也紧跟过去。
四周空旷荒芜,只有一处废弃的厂房,杂草丛生,十分荒凉。
脑子里早已经飞过了数百种不祥的可能,紧张地手心里出了冷汗。
厉惟奕前行的步子忽然间顿住了,他转过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更是郑重,“你要做好准备。”
脑子里面骤然间轰了一下,冷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身体里紧绷的弦到了极点。
厉惟奕前行了几步她还愣在原地,他回身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进去的时候,几个身形彪悍的大汉正在对一个人拳打脚踢,惨叫声在空旷破旧的厂房里回旋。
冷卿立刻要奔上去,却被厉惟奕抓住了。
她立时就红了眼睛,“放开!”
“你上去送死?”
他的手牢牢钳制着冷卿的手腕,任凭她怎么掰,都挣脱不了。
那边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声突然间停了下来。
那几个大汉转过身来,对着厉惟奕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厉少。”
突然间的变化让冷卿怔住了。咦,怎么反过来了?
厉惟奕清冷的声音响起,“招了吗?”
“没有我们撬不开的嘴巴,再贱的骨头,多吃点苦头,就招了。他是权少的手下。他说是权少吩咐绑架了冷家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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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卿僵住,咬着牙问,“哪个权少?”
厉惟奕冷哼,没有理会冷卿,只对着手下的人说话,“没说实话。看来是没有吃够苦头,给我往死里打,打断手脚给我扔到色调门口,点名送给那里的老板,说是他权少的狗。”
躺在地上已经满脸青紫的人立时哭喊着爬起来,“我错了,我错了,饶命!饶命!”
权如简是这座城市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咳嗽一声,整个城都要抖三抖,不安上几天。要是他被扔到色调门口,丢了权少的脸,哪里还是断手脚这样的痛苦?
“快说!”旁边一个壮汉一脚踢过去,疼得那人蜷缩在地面上成了一只虾。
“是,是秦二少。”
是那个人渣!
想想也是,冷柏和他有仇,他那种人自然不会罢手。
重回到车上的时候,冷卿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了,“冷柏现在怎么样了?”
厉惟奕眼角微扬,冲她勾了勾手指头,冷卿立刻移了过去,没有想到他手忽然间一勾,指了指他的唇。
冷卿一怔,“什么意思?”
他眸光里流露出讽刺来,低下头去,盯着手里的平板,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
冷卿双手握紧成拳,明白这个禽兽是想要干什么了。
亲我会死
亲还是不亲?
怎么都是屈辱……
冷卿僵坐了一会,忽然间伸手去掰车门开关。车子还在快速行驶着,竟然是打算就这么跳下去了。
这个女人疯了!
厉惟奕眼疾手快,在她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她的腰带,把她提了回来。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冷卿被他用力一带,仰倒扣在了他的腿上。他一双眼里血色荆棘丛生,死死瞪着冷卿不说话。
暴戾的气息在两个人互不相让的对视中疯长。
“你亲一下会死?”
厉惟奕捏住她的下颌,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冷卿唇角慢慢勾起,沉默的态度表示了不屑。
“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下落了?”他挑眉冷笑。冷卿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厉惟奕快速抬手压制住。他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拖起来,半抱在怀里,一只手就将她两只手扣住。
“我想知道。但是不想用这种方式。你若是不想帮我,我怎么自轻自贱,都不会有用。”
冷卿才不是个傻子,一口气说完,她就厌恶地别开了眼。这样亲昵的姿势,让她十分不习惯,尤其现在大白天,车厢内封闭的空间里还有一个司机。虽然那个司机一直都很安静,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对这后面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表示。
她腹诽:指不定已经司空见惯这个禽兽欺负女人了。
厉惟奕空余的那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整个脸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白皙的脸上子在透进来的光线中泛着一层细腻的珠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皮相好的让女人都要嫉妒。可是他眉眼间却浮着一抹轻浮的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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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笑着,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
“呵,拐着弯骂我,当我听不出来是吧?行,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高贵,能不能救出来你弟弟!老苏,停车!”
冷卿是被厉惟奕毫不客气地推下车的。几乎她脚一沾地,车子就立刻开了。她清楚地听到厉惟奕那声煞气重重的低吼,“快走!”就像急于摆脱什么恶性病毒一样。
疾驰的车子里。厉惟奕一只手举起,撑在唇边,一脸阴郁。
“厉少,要不要开回去找她?这里可是郊区。”
一直沉默当背景的老苏开口了。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相信厉惟奕很明白,这些天的麻烦恐怕都是秦二少惹出来的,如果换做自己是秦淮,折磨冷柏重视的姐姐恐怕比糟蹋冷柏来的更有意思。
没有想到厉惟奕就跟吃了炸弹一样,“找她干什么!她不是能耐了吗?让她去死!”
那你又何必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倒是很想吐槽这位口不应心的厉惟奕一句。厉惟奕对这个女人的弟弟那么上心,不惜动用了在本市警方中的人脉,借着警察的手给暗中的人一个警告。厉惟奕这样大费周章,哪里是想别人去死?
现在在气头上,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厉少,啧啧,情商低哟。
老苏暗中摇摇头,闭上了嘴,再不送上门去当炮灰了。
车子开到了半路,厉惟奕突然间喊了调转车头。
老苏扬眉,从后视镜中不解地看他。
厉惟奕哼了哼,不耐烦:“我忘记带合同出来了!”
中国好助手
老苏拿出了手机,“让管家给你送过来。”
“管家他不知道是哪一份!”
老苏已经拨通了电话,“把厉少桌上的文件全部都送到公司里去。”
“呵,老苏,中国好助手就是你了。”
厉惟奕半晌才眯着眼睛吐出这么一句,翘起了腿,右脚搭在左腿上,屈起的手指快速地敲击着皮座椅。
老苏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赶忙老实交代了,“后面会有车子跟着她,不会有事。”
敲击声一顿。
厉惟奕是绝对不会承认刚才被冷卿那不怕死要跳车的举动给吓得忘记了身后还有两辆车跟着自己。
老苏小心地觑他一眼,“厉少,现在打算往哪里去?”
厉惟奕换了坐姿,漫不经心地道:“你说呢?”
老苏没有作声,继续往前面开。
冷卿回到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难得一见的是,梁婉秀跟梁明珠都坐在沙发上,梁婉秀趴在梁明珠的肩头,发出小声地哭泣声。冷卿只当没有看见,直接跑上楼,转了一圈,家里没有冷正则的影子。奇怪了,冷正则一般在家里才会关掉电话。可是他手机关机了,居然不在家!
她只好硬着头皮到了冷家炸弹二人组面前,“我爸呢?”
没有想到一向好强的梁明珠也是眼圈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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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科学。
冷卿从认识这位大小姐开始,就没有见过她柔弱的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肯定是因为你和你弟弟,才会让爸爸突然间出事了!”
梁明珠腾地一下站起来,梗着脖子,嘶吼着,扬手就想使出惯常对付冷卿的巴掌。可是冷卿心里早已经因为冷柏的事情憋得慌,加上被厉禽兽调戏,她正愁没有地方撒气。
冷卿迅速抬手,掐住了梁明珠下落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挥。啪地一声闷响,冷卿带着她的手挥到了梁明珠的脸上,梁明珠呆了。
冷卿居然敢反抗!居然敢打她!梁明珠立刻就要反击,叫嚣着要扇回来。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闹!”梁婉秀疯了一样突然爆发。
冷卿甩开梁明珠的手,在梁明珠扑过来之前闪开,“爸在哪里?小柏被人绑架了。”
梁明珠立刻哈哈笑起来,“活该!”难怪这个小贱人会突然间回来了,原来是回来摇尾乞怜了。
梁婉秀惊得双腿一软,坐回了沙发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爸爸被纪委的人带走,说不定就双规下课了,现在你弟弟还出事!怎么从你订婚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们家!”
冷卿无心去跟她辩驳到底是谁害了冷家,冷正则的官途到头不到头,她一点都不关心。她是空有虚名de的官二代,还被官二代这顶帽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冷正则出了事情,是指望不上了。
梁婉秀倒在沙发上,一副头疼得要命的样子,“明珠,再给你舅舅打电话,看他打听到你爸爸到底什么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起来了。”
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对小柏的安危有过一句关系。冷卿暗骂了自己一句傻子,怎么会寄希望于没有血缘只靠着一张纸维系关系的“家人”?
她跑回房间里,把摆放在自己床头柜上的娃娃塞进包里,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