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南海出来后,周天星没在北京耽搁,马不停蹄地乘专机飞往东海。由于升任北海舰队司令,他如今的专机已经是实至名归了,不象在特勤处那会儿只能乘“准专机”,随行扈从照例是古羽和马俊,这两个用惯了的人他是舍不得丢的,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今后同样是双重身份,既在特勤处挂名,又在北海舰队服役,至于周天星本人,在特勤处挂的虚衔是处长助理。
他去东海只有一个目的,接收欧阳辉、王满仓这两个老部下。正是用人的关口,特事特办,先去国安局把人带走,调动手续稍后再办。
当天下午,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单独约见了李云。
一间酒店套房中,两人对坐在沙发上。
“你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周天星手中夹着雪茄,没有用正眼看她。
李云的表情很无辜,很幽怨,眼睑低垂,如同小女孩般揉着衣角,轻轻道:“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不认为我工于什么心计,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那天晚上的事你也不用在意,虽然那是我的第一次,但是你不用承担责任,是我主动的。”
周天星眼中闪出一丝深藏的戏谑,淡淡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李云的头垂得更低,脸颊酡红,声如蚊蚋:“不行。”
“为什么?”
“那天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以后不行。”
周天星把雪茄在烟缸中掐灭。走到她身前。用一种极轻佻地手法托起她下颔。无比认真地道:“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是最能勾引男人犯罪地。一种是男人一看就想要征服地。另一种是想征服男人地。你属于后者。我真地很佩服你。连我都是在事后才意识到着了你地道。想必欧阳今后和你在一起地日子。一定会很幸福。因为他有一个不计一切代价爱他地女人。这个女人为了他。可以默默向另一个男人付出贞操。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我不止一次向你说过。欧阳是我看中地人。可是你还是这样做了。我真地不明白。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李云地脸色变了。她扬着脸。紧紧合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淌下。哆嗦着嘴唇道:“伴君如伴虎。我只想给我丈夫买个平安。别无他求。”
周天星缓缓收回手。深深叹息着:“李云。我真地让你感到那么恐惧?”
李云地表情痛苦之极。喃喃道:“是。你太可怕了。我在你身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知道。你能一眼看穿所有人地心。不错。你现在对欧阳很好。但是你地地位升迁之快。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欧阳太单纯了。他单纯得象一张白纸。他信任你。崇拜你。随时都肯为你粉身碎骨。你看中地不也是他这一点嘛。”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地让我对他心中有愧?”周天星冷冷问道。
李云惨然一笑。垂首道:“这就是你最可怕地地方。只是我没想到。连这个也被你看穿了。怪不得你年龄轻轻就能到这个地步。知道吗。我曾经被你深深吸引。但是我不敢爱你。你是一座冰山。冷酷。冷血。冷静。冷漠。冷得让人窒息。”
“好吧。”
周天星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冷冷道:“看在你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永远不牺牲欧阳。如果一定要牺牲。也不会让他死。最后送你一个忠告,欧阳并不象你想象中那样单纯或者脆弱。事实上他的意志力强悍到令人发指,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把他当成呵护的对象,否则他就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的儿子。”
当天晚上,邱家书房中,酒香四溢。
不久前刚刚升任市长地邱本初一脸喜气,酒到杯干:“来,天星,再喝一个,真为你高兴,几个月不见就当上舰队司令了,可喜可贺啊。”
两人碰了杯,周天星一口饮尽醇厚芬芳的甘露,齿颊留香,十分罕见地生出一种熏熏欲醉之感。
搁下酒杯后,苦笑道:“你家的酒还真带劲,这才几杯下去,就有点晕了。”
邱本初微微一笑,斜瞥他一眼,晒道:“我还不知道你,只要心情不好,就到我家来买醉,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说吧,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天星自嘲式一笑,轻叹道:“本初,你知道我这个对军务一窍不通地人,是怎么当上少将的?靠的就是在刀尖上打滚,说白了就是坑蒙拐骗。直到今天我才想通一个问题,当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同样也在被别人算计,这种算计可能来自于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下属或者朋友,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这话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说得出口,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但是没办法,一定要干下去,不知道哪天才是头。”
邱本初托着酒杯沉默半晌,点头道:“完全理解,这话要是在外人面前说,总显得有股矫情味,但是你这么说我就信,风光无限都是给外人看的,有谁真的关心你累不累,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天星,你这个人心太重,这样不好。你和我当初认识的周天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大概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你身上地杀气很重,真的,虽然你说那些都是坑蒙拐骗来的,但是我看得出,你肩上那颗将星是用人命换来的。”
他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退路了,今后我们邱家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了,兄弟,一切多保重吧。”
周天星默默点头,灿然一笑:“我就说嘛,找你喝酒准没错,对了,你今天给我喝的这酒有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好喝?”
邱本初呵呵一笑,又亲手给他斟上一杯,颇为自得地道:“你爱喝就拿几坛回去,这可是三十几年的状圆红,我有多大岁数,这酒就有多大年龄。当初咱家老爷子一气就埋了九百九十九坛,到如今也只剩下二三十坛了,我从来舍不得给外人喝。”
周天星恍然大悟,失笑道:“你们邱家还真阔气,三十几年前是什么光景,你家老爷子都能把上千坛好酒一古脑儿埋到地底下。”
邱本初笑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可不是,我现在也要学我家老爷子了,不过这回埋的就不是状圆红了。是女儿红。”
周天星会心一笑,邱本初两个多月前喜得千金,那是要给邱家大小姐提前准备出嫁酒了。当下从衣袋中摸出一只精致的小锦匣。推到邱本初面前,笑道:“本初,我今天来就是专门为这事,这东西的来路你不要问,名字我也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东西越早服用越好,有百利而无一害,入水即化。融在奶水里喝最好,就算是给未来儿媳妇地见面礼吧。”
听周天星这么一说,邱本初马上心领神会,掀开盒盖一看,只见其中静静躺着一颗鸽蛋大的浑圆药丸,不用细察成色,光是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就知绝非凡品,顿时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天星。我可不是不信你,你不告诉我名字我也理解,可药效总该告诉我吧。”
周天星笑着反问道:“本初,你说一个女孩子一生之中最关心的是什么?最在意地又是什么?”
邱本初怔了一下,失笑道:“不会是美容吧?”
周天星知他初为人父,不太敢轻易给新出生的婴儿用药,耐心解释道:“这东西的功效其实就是排毒养颜,服用一颗,终生受惠。我儿子也是一出生就服了一颗。放心吧。只是这东西得来不易,更不能泄露出半点风声。药名我就不告诉你了。”
邱本初这才彻底安心,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嗟叹道:“你也真是的,虽说你我之间不分彼此,可这份礼也实在太重了,让那小东西怎么消受得起。”
周天星呵呵一笑,打趣道:“本初,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份礼不是白送地,可是冲着你们邱家地家业去的,将来这小俩口要是真能成了事,我就不信你这当老泰山地不大出一回血,怎么说也得整几幢小洋房当嫁妆吧。”
邱本初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感叹道:“这倒也是个理,说到底也就是这么回事,什么你的我的,再大的家业到头来还不都是留给他们的,真到了那一天,你我也就老了。”
周天星深深望他一眼,心中暗叹,端起酒杯道:“那就趁着我们还没变老之前,多喝几杯吧。”
这天回到草本堂时,已是深夜时分。周家人目前虽然很少在这座大宅院里居住,但有张家生居中打理,此处已经俨然成了真正的周公馆,不管主人在不在家,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白天有人打扫,晚上有人值更。除了张家生和几个勤杂人员外,还有王满仓的老婆言春梅长居于此,所以就算周家人都不在家,这座宅院也不是太冷清。
周天星到家时,在门房就碰到了张家生,心中略感诧异,随口问道:“张叔,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张家生却不答话,只是向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走,然后掉头向内院行去,周天星心中更奇,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