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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零章 风云上海滩(3)(1/2)

    行至新民路街口,两百多人的队伍分为三路,各寻去处。

    其中一路自然是张树声、马英图带领的黑水公司一百多特勤组的人,他们将到光复路和张树声的几个门徒汇合,在苏州河北沿安顿;另一路是陇东集团的五六十人,他们将转向公共租界,暂时住在华懋饭店和汇中饭店;最后一路只有三五个人,挂着西北特使的身份,需到淞沪警备司令部拜会白崇禧,并由此转交给蒋介石、张群、蔡元培等人的信。

    陇东集团这路人,主要负责人有三个。一个是原北方工业公司的高级经理,叫做辛逢馥,经济类专业的留学生;一个是原西峰建筑公司的工程专家,叫做许鞍华,先前曾在美资营造公司担任过工程师;一个是财务能手,名叫卢先觉,先前曾是戚远山的属下,在西北建设银行工作,后调到陇东集团担任二级公司的财务经理。

    这三人中,又由辛逢馥负总责。除他们外,还有五十三个人,其中包括七个管理人员,四十个机械、化工、建筑、印染、建材等行业的工程师或中高级技工,剩下的六个人,则是一直负责产业工人技能培训的教员。

    这些人在陇东集团算不得最拔尖,但都具备一些特质,心思灵活,能吃苦,肯担事,够忠诚,所以才被吴安平挑选出来,派到上海独挡一面,新组建一个沪上工业集团。他们也说不上人单势孤,除张树声、马英图这些人可以依靠,还可与新亚钟表、艾美首饰在上海的销售商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沪上工业集团是内部的称呼,实际显露在上海的,将是许多不相隶属的公司工厂,而这些公司工厂,一部分乍看将有英、美、法、意、荷等列强国家背景,以防备国民政府可能的阻挠。为此,一个月前,吴安平就交待罗家明和关岭东,在乔治公司、艾美连锁机构的协助下,于欧美注册了一大批空头公司,供这时候使用。

    不仔细调查,就很难发现这些欧美公司其实却是中国公司。当然,其中牵扯很多很复杂的财务手段和金融手段,控股、交叉控股、合资、跨国投资、殖民地投资等方式方法,几乎每家公司都有用到,横向和纵向都可能纠缠十几道程序。即便有心调查,因为涉及很多国家或殖民地,要得出真正结果也不容易。

    暂时来说,辛逢馥等人需要在租界或上海县,将这些公司另以独资分公司或合资分公司的形式注册起来,同时还需要对上海尤其是浦东和长兴岛进行细致考察。这些前期工作要完成,至少要花费十天半月,为安全计,这段时间如非必要,他们和张树声、马英图将不再见面,只通过密信或电话进行联系。

    西北专使这一路人中,有两个是黑水公司的特勤警卫,另外三人一人来自临时政府,叫卫长庆,一人来自新民党,叫韩卫国,一人来自解放军总部,叫周仆生。其中,卫长庆负总责。他们将信递交白崇禧后,将暂留龙华镇,看蒋介石、蔡元培等有无召见或回信,若有则径返西北,若无则将入法租界暂居,观察上海局势发展,并将情形通报西北。

    这路人离开后,将再不和张树声、马英图以及辛逢馥、许鞍华等人见面或联系,他们没有肩负其他长期任务,在上海最多逗留二十天,就要返回西峰复命。

    各道再见之后,张树声、马英图带人沿新民路南下,转往光复路,在接近皮草市场的地段,他们看到路口有几个焦急张望的白相人。张树声远远一看,便道:“那几个就是我收的弟子。高高瘦瘦的叫冯宝,黑矮粗壮的叫郭岳,油头中分的叫唐仲毓,穿长绸衫的叫李兆征,这四人是青帮通字辈;满脸络腮胡子的那个叫楚定一,是我以洪帮太极山主身份收的坐堂。”

    “冯宝在苏州河占了几个码头,手底下有三百多号人;郭岳是人力车行的行脚头,也就是大包工头,也拢着一百几十号人;唐仲毓干的是娱乐行,办着一家舞厅和两个浴池,面广人熟,包打听;李兆征是个讼师,走官路,在几家报社也有些关系;楚定一开了一家运输行,车多路熟,夹带物资军火方便,而且在几处码头常有包有仓库。”

    “这几个弟子,是我在上海的门徒中比较出色的,当初都是破落户,我见他们本性不坏,这才收之门下。混帮会还是要实力为尊,但青红帮历史悠久,能追溯到清初,多少还要讲些传统,有我的身份撑着,方方面面都要给些照顾,所以这几年他们也算混出了头。忠诚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尽可放心支使。”

    一九一九年,青帮在上海召开恳谈会,那时最高的辈分已经是“大”字辈。目前,在上海的“大”字辈有十几人,即步章五、吴省三、高士奎、荣华亭、张蔚斋、李春利、樊谨成、梁绍堂、刘登阶、赵德成、曹幼珊、袁克文、周荩臣、李琴、阮慕白、程孝周、张仁奎等。

    原先还有一个叫张树声的,虽然同名同辈,只是彼张树声非此张树声,那个张树声号为“南天王老子”,形象也较正面,在上海有徒众千人,只是今年二月已经去世。

    这些“大”字辈老头子,其中一些人的身份来历当真非同小可。袁克文是袁世凯的次子,混文化圈,当时宁愿不做“皇二子”也要入青帮,招的门徒也多为文化圈的人;张仁奎做过南通的军阀,担任过通海镇守使,曾是北洋政府的上将、杰威将军。而之前的陈其美、徐锡麟、秋瑾等人,也是青帮的“大”字辈老头子。

    目前上海最风光的大亨有四个,除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外,还有一个“江北大亨”顾竹轩。杜月笙是拜“通”字辈的陈世昌为师,张啸林拜“通”字辈的樊谨丞为师,所以两人都属“悟”字辈。顾竹轩拜的师父是“大”字辈刘登阶,他是“通”字辈,倒比杜月笙、张啸林高上一辈。

    当然,在任何帮会中,无论列在什么辈分,实际上谁的势力大,谁就是真正的“老大”。杜月笙一个“悟”字辈的低辈弟子,又曾做过黄金荣的门生,居然能反压黄金荣一头,号称“三百年帮会第一人”,被人称作“上海皇帝”,由此可见,帮会其实讲实力更甚过讲辈分。

    张树声开滦起义失败,流落上海开山门,招收的门徒其实有一百多人,但现在真正的混出点名堂的也不过十几个。冯宝等人已算其中的佼佼者,其他百多人不是在做打手、帮闲、跑腿,就是已沦为做一些‘套棺材、‘剥猪猡、‘抛顶公、‘仙人跳、‘放白鸽、‘倒脱靴’、‘带线行劫’等下三滥勾当的蟊贼,根本上不得台面。

    混帮会很多时候也讲天赋,天赋好的辈分再低也能出人头地,没天赋的辈分再高也混不出人五人六的模样。当初的“水果阿生”杜月笙辈分低,但势力能压过“大”字辈人物,他师父陈世昌混一辈子,也没摆脱“套签子福生”的外号,仍是天天摆摊聚赌开嫖的老混混。张树声的弟子辈分虽高,顶多别人不来为难,能不能出头关键还是靠自己的本事。

    这时,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已经发现了张树声,但五人谁也没吱声,互相打个眼色,又朝张树声做个手势,便悄无声息隐入街后的弄堂里。张树声对马英图轻声道:“我们跟上。”马英图朝周围的特勤战士打出几个暗号,便和张树声率先进了弄堂。而那些战士,则三五成群,时聚时散,一会功夫便各自转入街后,没引起任何注意。

    要整合上海的帮会,大张旗鼓过来当然不方便,否则以张树声的辈分,几位大亨都要出面作陪,这般声势一露,再想对那些二三流的帮会下手,就不得不顾忌影响,所以还是要先做事再做声势。进入上海前,张树声并没通知任何青帮和红帮的人,而他也要求冯宝、郭岳等人不要放出任何风声,既不用远迎,也不要带跟班过来,尽量都低调些。

    弄堂中,张树声坦然受了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等的大礼,没容五人开口,又指着马英图道:“这是你们马师叔,还不见过?”又专门对楚定一道:“这是太极山副山主,你这个坐堂也是要拜过的。”五人连忙又朝马英图见礼。

    青帮和洪帮的礼节不同,从称呼上就能略见一二。青帮是纵向传承,上称“命师”,要喊“师父”,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体现的是“忠”;而洪帮是横向传承,上称“龙头”,要喊“大哥”,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体现的是“义”。而所有帮会几乎都要参拜关公,就是因为关二爷是“忠义”化身,而这一习惯也是从青帮和洪帮传开的。

    闸北人口众多,皮草市场附近又商业发达,就算弄堂也时有人来往穿梭,不是叙话的地方。于是张树声对五人道:“回头我们再详谈,现在先带我们去安顿下来,落脚之处已经准备好了吧?”

    这事是楚定一在办,他回道:“大哥,落脚处早就找好,就在苏州河边上。挨着码头,来往有乌篷船,出入隐秘方便,旁边不远就是我的运输行,周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