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他忽然不知道怎么了,他在最荣光的高处,可为什么,他的声音还是如此卑微,卑微到尘埃里,无法,也羞于示人。
“阿蘅。”殷崇诀走近门槛边的岳蘅,伸出手想去拉她的衣袖,像数年前一样,把这个打心眼儿里喜欢的女孩拉近自己的身旁,贴着她温热柔滑的面颊,轻轻揉蹭着他干燥的唇。
手伸到半空中就顿住在那里,他不敢,不敢去碰,怕被她躲闪开,抑或是就算是紧紧攥住不放,手心里的也只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
岳蘅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殷崇诀,殷崇诀又见这张渴求已久的脸,彻亮的眸子闪过了头顶的金冠,“阿蘅!”
——“你大哥人在何处?”岳蘅冷冷问道。
殷崇诀难掩失望之色,悻悻道:“你我许久不见,你一开口竟是问的旁人?”
“你大哥人在何处?”岳蘅重复着自己的问话,“为什么称帝的…会是你?”
“为什么不会是朕?”殷崇诀傲声道,“朕胸怀大略,雄心壮志,为什么称帝的不会是朕?殷崇诀遥指大殿中央的龙椅,垂目笑道,“眼下帝位就是朕的,一切,都是朕的。”
“你杀了…你大哥?”岳蘅喃喃的退后的步子,“你谋害了你的亲哥哥?”
殷崇诀怒挥绢白的龙袍,“帝位染血又如何?柴昭的帝王之路就是干净的么?不过是他没有兄弟可谋,生生沾了柴家子嗣单薄的光罢了!”
“大哥待你亲善,你竟真谋害了他?”岳蘅一击耳光抽向殷崇诀躲闪不及的脸颊,通红的五指印在了他苍白的脸上,“弑兄之人,禽兽不如!你该死!”
殷崇诀一把扣住岳蘅的手腕,扳过她的身子道:“他要朕死,朕不杀他,便是朕死,朕天命所归,不能死!若是死的那个人是朕,你就满意高兴?”
“我恨不能你死在雍城!”岳蘅咬牙道,“你大哥根本不该救你,那一箭…就该让那一箭要了你的命,那便是人人痛快,也不会有今日的结局。”
“那一箭…”殷崇诀黑眸骤暗,目露徜徉之色。
——“二哥,二哥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我是阿蘅,我是阿蘅啊!”
——“那一刻我虽然只字不能语,可你的哭声我听在耳里,每一字每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阿蘅!我不信你真的只把我当做哥哥”
——“换做是大哥,我也是这样心痛。”
——“我最后问你一句——若是柴昭没有踏进过殷家堡,你是不是真的会嫁给我!”
——“时光终是无法倒转,二哥,是不是?”
“时光终是无法倒转。”殷崇诀扬起骄傲的眼睑,“那一箭我没有死,就是我主沉浮。两年前我没有办法留下你,今日的我,可以坐拥一切,包括你,岳蘅。”
殷崇诀贴紧岳蘅泛着凉意的身体,下巴蹭向她的柔肩,热气滚滚的唇呵着她的耳根,炽热道:“柴昭待你是好,二哥只会待你更好。”殷崇诀试探着揽住岳蘅的肩膀,见她没有闪躲,心里涌出窃喜,“他与你一面之缘就要娶你,重逢之时连你不爱吃鱼都不知道,他拿什么去和朕比?朕每次见你们情深蜜意,朕的心都像是被刀剐过,一刀一刀,支离破碎…那种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朕无数次发誓,朕的痛楚,也要让旁人尝一尝,不等朕把你夺到身边,你就又像天降一般回到朕这里…阿蘅。”殷崇诀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岳蘅的肩,如同爱惜着一把错失许久的宝物,“这就是命,你是朕的,就一定会回来朕的身边。”
眨眼间,岳蘅袖刀在手,闪电一般挥向殷崇诀的颈边,殷崇诀侧头躲过,可颈脖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出一道血痕,溅出大颗的血珠,绢白的龙袍上如同盛开朵朵的红梅,渗出丝丝的血腥气息。
殷崇诀一手捂住滴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去夺岳蘅的袖刀,岳蘅反手收刀,灵巧的刺向他的右心,殷崇诀两指夹住薄如纸片的刀刃,灼火的眼神狠狠盯着岳蘅,不甘道:“阿蘅,你真想要我死!”
刀刃顺着殷崇诀的两指间朝他的右心口刺近,殷崇诀大喝一声将刀刃断做两截,脆响着掉落在地,岳蘅手心只剩着刀柄,虎口也是重重一麻。
殷崇诀张开染血的手掌,注视着上头的血水嗔笑道:“朕曾经离死只有一步之遥,哪里还会惧怕什么?看来柴昭真的很疼你,疼的阿蘅的性子日益倔强,胜过在殷家堡许多。”
急促的步子从宫门外奔跑到凤鸾殿外,丁宁皱眉看去,不悦道:“宫里跑的这么急做什么?皇上在大殿有要事…”
“大事不好了!”来人煞白着脸道,“雍城…雍城丢了!”
三日,只有十日为限的柴昭大军仅仅用了三日就强夺下了城高墙厚的雍城,殷崇诀惊闻雍城在自己登基之日大败,愣在凤鸾殿上久久未动。
殷崇诀忽的想起什么,侧目凝眼看向面容悲恸的岳蘅,两双刻骨的眼睛冷冷对峙着,就像是在绥城密林边,殷崇诀趴在崔文的肩上,侧着腮帮看着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可人少女。数载过去,仍是两双相同的眼睛,眼里的倔强,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