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你们——敢不敢去抢?”
周围响起了粗.重的喘气声。
赵瑗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目光。
她愈发觉得自己像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在这烽烟四起的涿鹿之野上,步步为营,步步惊心。
再支持一会儿就好。
等到西军拿下燕州,等到……
“报——”
尖锐的马嘶声刺破了沉闷的气氛,也惊醒了红着眼睛的一众将士。所有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齐转头看向疾驰而来的斥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没有人对赵瑗说过那些冒犯的话,也没有人试图挑战脆弱的道德。
斥候勒定了马,粗.重地喘着气,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鼓足所有的力气,大喊一声:
“燕京城破!”
燕京城破。
短短四个字如同昏沉夜色中的一声惊雷,在所有人胸口上闷闷地砸了一锤子。奇异的电流流窜过四肢百骸,原本红赤的眼睛愈发红了。在那一瞬间,所有宋军都变成了凶蛮的野兽。
燕京城破!
数百年来钉在整个华夏大.地上的耻辱柱,汉家儿郎头顶上永不散去的铅云,太.祖太宗倾尽毕生之力亦无法达成的夙愿。自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的那一天起,北门洞开,异族铁骑一路向南。
燕京,城破!
如同原野之上悲怆的战歌,低低盘桓在涿鹿之野上的沉闷鼓点。先前的怨愤不甘与绝望几乎在顷刻之间尽数散去,只剩下血液中燃烧的蓬勃战意。
杀!
一朝驰骋风云际会,以赤忱热血换取江山如画!
君不见黄河之水白浪滔天,君不见涿鹿之野烽火蔓延。
金戈铁马,河山锦绣,与君同书!
一个又一个宋军沉默地束好了战甲,沉默地检查着箭筒、弓弩、长枪、盾牌。没有人再抱怨萧瑟的秋风与短缺的粮草,甚至没有人再提一句西撤太行山。所有人胸中都憋着一口沉闷的怒意,周身血液都在沸腾着燃烧着,眼睛红得像是洪荒中狰狞的凶兽。
倾尽毕生之所愿,唯盼家国安康,妻女安宁。
再没有人颠沛流离,再没有饿殍满地幼子嗷嗷待哺,再没有山河破碎风雨飘摇。
再混蛋的人,都会在燕云二字之下,沉淀出胸中最沉重的渴望。
护我妻女,卫我家邦。
威加四海,大业煌煌。
“愿我有生之年,得见二帝迎还,雪耻靖康……”
一个年轻的宋军低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沉默地翻身上了战马,整齐地在领头将军身后列阵,随后沉默地一路驰骋向北方。
整齐的阵列、沉默的面孔、肃穆的军容,瞬间会让人误以为,这不是向来恶名在外的京营,而是一直训练有素的西军。
“真怕他们有去无还哪……”
一直沉默着的张邦昌张大人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赵瑗。
“帝姬以为呢?”
赵瑗再一次束紧了贴身小甲又披上蓑衣,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因为冬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