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此诏速速传给廷尉周!”刘彻拿着帛书,交给一个宦官,吩咐道。
“诺!”宦官接过诏书,不敢拖延,急忙往廷尉府而去——天子在这个时候还下诏给廷尉,定是大事,谁敢拖延?
廷尉府,廷尉杜周在这个夜色已上的关头,得到了天子明诏。
欣喜的手舞足蹈。
虽然,这道诏台和丞相的印玺,这意味着它在朝廷的档案馆里不会有副本。
但没关系,像这种天子给臣子的指示,本来就是不需要丞相和尚书台复署的。
否则,若是事事都要通过丞相或者尚书台,那么天子的威权何在?
只有那些涉及到国政或是人事任免,封侯拜将一类的事情,才需要在皇宫中留下副本,以备将来查证。
“加紧监视!”杜周立刻命人叫来丙吉,吩咐道:“不可纵了逆贼!”
说着,他就将天子诏书给丙吉看了。
丙吉一看,自然心领神会了。
诏书上逆贼那两个字,刺得丙吉的眼睛都有些疼了。
作为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的官员,丙吉当然知道,天子这是在表态了。
天子都说江充是逆贼了,那么作为臣子,焉能不拿出证明江充是逆贼的证据来?
于是,丙吉拱手汇报道:“禀廷尉,下官已经命人将***家人以及亲信、友人统统监视了起来!”天子都说江充是逆贼了,那么丙吉怎么可能还温情脉脉的称呼人家的官名?当然要紧跟天子的脚步,站对立场了,只有政治正确了,做的事情才能正确!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已察知,***与按道侯韩说往来甚密,今日据汇报,按道侯出入贼府竟达三次之多!”
“韩说?”杜周冷笑一声,道:“当年,他的兄长韩嫣,就素有骄狂之名,王太后以雷霆除之,却不想此子竟不知吸取教训,与***往来如此之密,想来,定是有合谋之嫌!好生监视,不可放过!”
事到如今,在杜周眼中,一切跟江充走的近的人,统统都是有罪的!
廷尉办案,向来就是以扩大打击面为目标的,一旦被廷尉锁定了目标,那么牵连起来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这个时候,门外一个小吏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禀报道:“杜明府,丙明府,我等发现按道侯韩说深夜出城,沿直道向甘泉宫方向而去!”
杜周一拍大腿,当即道:“天助我也!”
“尔等加紧监视!”杜周兴奋的道:“不可疏漏了任何环节!”
此时,杜周心中有预感,他预感着,真相或者说证据的出现就在眼前了。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争取,让更多的人跳出来。
对于廷尉来说,一场案子办下来,抓的人越多,就显得自己的能力越大,同时下面的人得到的升官机会和赏赐也越多!
“尔等也要注意,别让人发觉了!”杜周吩咐道。
“明府放心,我等皆是跟踪好手,绝无让人发现的可能!”那个小吏自信满满的道。
这是当然的!
廷尉吃的就是办案这门饭,汉室定鼎上百年下来,事到如今,廷尉府早就有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跟踪抓捕程序和训练有素的队伍。
韩说,驱着马车独自在直道上走着,冬天的星空,寒星点点,整个荒野一片静寂,只有远处风吹过山涧的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韩说心里总有些不安,有种被某种凶猛的猛兽盯上的感觉。
韩说的直觉向来很好。
当初,他的兄长韩嫣被太后抓住的那个下午,他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掐了一下大腿,韩说变得警惕了起来。
在这条没有人烟的直道上,他越走,心里越发毛。
最终,他想了想,果断的掉转车头,沿原路后撤。
在这样静寂的道路上,难保没有什么盗贼强人出没,他韩某人可金贵的很,没必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一路所见,道路两侧的土壤并未有翻动的痕迹,既然如此,那么就说明哪些东西还在地下。
韩说的忽然掉头,让几个在树林和田野的沟渠里趴着的廷尉府吏员,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说,他就是想出来逛逛?”带头出来监视韩说的是廷尉史林深河,林深河看着韩说沿原来返回,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为了升官发财,才在这样冷的天气带着一帮手下跑出来。
为的是找到韩说有罪的证据。
不管是勾结地方、诸侯也好,还是跟人私通或者贩卖弓弩、甲胄也罢。
总之,只要是个罪名就行。
当然若能抓到韩说图谋不轨,或者大不敬一类的证据,那就简直是太一神送上的礼物。
但他这么回去算什么意思?
他出来难道就是看风景的?
林深河满腹的牢骚。
但人家确实在沿原路返回。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韩说的马车走的越来越远,最终朝着长安城外的一个庄子而去,林深河从潜伏的沟渠里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遮掩物,挥手招呼着自己的部下:“走,我们去道路边看看!”
带着一帮手下,二十多人,林深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牢骚着:“韩说真不给面子,大家伙仔细找找,看看这道路两边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虽然在道路两边可能很难找到证据,但是,在韩说不来了的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用这个办法将死马当活马医了。
“啊……”过了大约半刻钟,林深河忽然听到自己部下的一声惊叫。
他不禁回头看过去,就见到自己的那个部下在道路边的某个地方跌倒在地,向是见了鬼一般惊恐的在地上不断的爬着。
“你叫什么叫!”林深河不禁勃然大怒,想走过去给自己的那个不长眼的手下一脚。
万一这声响要是被驻扎在直道附近的军队听到了,万一军队以为有盗贼或者发生了命案跑过来,把他们这些人当盗贼抓起来那就玩笑开大了!丢人也丢大了!
更重要的是——会暴露出他们在监视韩说的事实!
但是,当林深河走过去的时候,他也呆了。
只见,在月光下,道路边的某个小土坑中,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木偶在朝他狞笑着,木偶身上扎满了银针,贴满了布条。
“巫蛊……”林深河也是一屁股跌倒地上。
但不是害怕,而是高兴,是兴奋,是幸福,是满足,是骄傲,是自豪!
“哈哈哈……”林深河也顾不得自己的这个部下是怎么发现的,他四肢朝天,躺在地上,大声的笑了出来。
“兄弟们,我们发达了!”林深河欢呼一声,大声道:“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他从地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心中幻想着自己升官以后的场面。
要知道,廷尉史,可不是一个什么太大的官。
不过区区六百石而已,在长安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但廷尉史往上提一级,那就是廷尉左右监或者廷尉正,那可就是廷尉府里真正的实权人物,秩千石的巨头,就是长安的列侯也会巴巴的上来联姻!
要知道,在往常,林深河是吃够了官职小的苦头,少年时他曾爱慕一个长安城中富商的女儿。
但被人家一句你一个小吏竟也敢异想天开,给顶的吐血。
后来,他又屡屡看上许多美女,但无一例外,都被人嫌弃官职太小。
虽然一路努力奋斗,终于爬上了六百石官员的序列。
但是,在长安人眼中,千石以下的官员,只能算吏。
而林深河本人的眼光却又很高,不是显贵列侯的女儿,他看不上眼。
所以,时至今日,他还没有正室。
经常被人在聚会之时以此打趣,若此时有中枪一说,林深河的外号恐怕就是“从不中枪林深河”。
谁叫,在长安城中,年过而立之年,还没有娶妻的官员就他一个?
不过现在好了,林深河确信,只要拿下这个案件的功劳,妥妥的稳升一级!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如愿娶到一位娇滴滴的显贵之女,让自己扬眉吐气,不再受人讥笑了!
兴奋过后,林深河一面命人保护好现场,一面命人赶紧回去禀报。
他的手指都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了。
忙完这些事情,他才想起了那个被吓得在地上满地怕的手下,走过去,笑着问道:“王显,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个叫王显的小吏显然被吓坏了,对林深河的问题至若惘然。
若是往日他这样,自然是少不得挨一顿拳打脚踢,但此时,林深河心情很好,于是又重复一遍。
那个叫王显的小吏才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林公,俺刚才忽然内急,就想着挖个坑解决一下,谁知道……”
听了他的这个回答,林深河哈哈大笑:“真是傻人有傻福!”
“此事,当记你头功!”林深河大笑着道,自己吃肉,怎么也得给手下喝汤不是?他又振臂对其余人道:“大家全部都有功!本官会如实上报!”
“多谢林公!”众人连忙揖首感谢,纷纷喜庆的笑了起来。
巫蛊,这个在其他人眼中的恐怖之物,在廷尉的人的眼中,却是最佳的升官途径,发财捷径!<!--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