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无题(2/2)

已经深深塌陷,瞳孔在瘦骨嶙峋的脸上,空洞地可怕。

    男人站在他的床前,身姿挺拔,龙床前拖出一道长长的黑影。似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全无病弱之态,甚至平添了几许从未有过的高贵与冷傲。

    靖安帝动了动唇角,即便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做起来却如此地费力,“你、你究竟是谁?”

    男人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他。

    靖安帝即使意识再模糊,可多年蓄养的精明仍在,他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地梦见这个陌生的男人。上官驰耀将他囚禁在深宫内,定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触,而他能躲过重重防备进了宫,哪里会是等闲之辈。

    他艰难地端详男人了良久,才试着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男人淡淡一笑,当是回应了他的猜测。

    靖安帝却是浑身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为、为什么?”

    男人试着抚平他的情绪,“你不用在意,曾经他救了你是事实,相应的你也庇佑了他,一切只是命运弄人而已。”

    靖安帝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呼吸,“枉费……枉费朕……”

    男人望着他,安慰道:“不,你无需怀疑自己,将她嫁人,这是你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觉得你想给的她承受不住,其实也不需要那样麻烦。”他的口吻非常认真,无论是谁此刻听了都绝不会怀疑他的真心,“把她交给我,我替你爱她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靖安帝闻言嘴角抖动个不停,男人俯下身才听清几不可闻的话,听着听着,却慢慢皱起了眉。

    “不……朕不相信……即便你拥有执掌天下的能力……即便你告诉朕这样深爱着她……朕还是不相信。”

    他喘得厉害,空洞的眼神更添灰败,干涸的嘴唇抖得厉害,一句话需要说很久,“爱是什么?爱是世间最肤浅,最无用的东西……尤其……尤其是帝王的爱……”

    枯涸的嘴唇勾起微弱的自嘲的弧度,“呵呵,朕虽然有三宫六院,却只想与一个人白头到老。朕当初也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可依然还是辜负了……辜负了……”

    “朕不想朕的女儿再重蹈覆辙……朕要把那个位置留给高阳,留给高阳……只有这样,即使你的爱没了,朕的女儿也不会孤苦无依……只有这样,即使朕去了,她的背后有整个泱国,谁也……谁也伤不到她……”

    “你能不能答应朕,答应朕……”他颤抖着想朝他伸出手,试了好几次,却还是徒然。

    男人察觉出他的意图,便主动将他的手握住。

    靖安帝拼劲抓紧他的手背,枯瘦的手指在上面划过重重的痕迹,“离……离开朕的……高阳……如……如果你对她有过……有过真心的话……”

    如风中残烛的声音挣扎地说完这句话,靖安帝便再也支撑不住倦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留下清醒的男人不能反驳,不能辩解,亦不能同他争执。

    男人沉默地盯着面前已等待死亡的男人,许久,弯身坐在龙床旁,低声自语道:“朕的父皇是赫赫有名的擎武大帝,他在朕七岁的时候便驾崩了,朕与他相处的时日很短,对他的印象止于严厉和冷漠。可朕很早就明白,帝王之家的父子,从来都不可能无保留地相亲相爱。朕七岁登基,十二岁便开始亲政,虽然不曾为人父,却也知道哪怕是父母,也不能左右儿女的命运。你自认为给她最好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朕爱一个人,却也不能割舍皇位和江山。因为朕如果孑然一身,还有何资格去爱她去护她?所以,你的要求,朕不能答应,也无法答应。江山和她,朕一个都不会放手。”

    他缓缓起身,站在靖安帝的角度,他的话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里面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最诚挚最深沉的爱。许她君临天下,许她至尊荣华,才不会在没了他给的屏障后跌落深崖。

    或许因为他经历过失败,所以才觉得男人的爱情靠不住,保不了他心爱女儿一世无虞。可是,有些爱弱懦无用,有些爱却能毁天灭地。

    他不知道别人的爱能否长久,他却笃信自己能给他的妻长久。

    无论靖安帝信或不信。

    男人离开的脚步沉重而敬重,与民间平凡的父母舐犊深情一样,他的老丈人只不过想用江山做他的妻的护身符,他尊重并包容,理解却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