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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四十章 止暴来迟(2/2)

令者可以就地处决。他陷害过陈、郭,近日渐渐愧疚,此举也算是自赎。

    郭旭暗暗感谢毛修之良心未泯,慰劳了弟兄们几句,赶紧去敲门。出乎意料,应门的不是青玉,而是小俏本人。

    青玉午后出去街市,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小俏曾经想抱着孩子去找,但街口的军人劝她不要在这种情势下冒险。她在家里坐卧不宁地的等,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几近崩溃。

    郭旭安顿好小俏,出门上马。他首先要去刺史府找人。假如青玉是在街市上,那她纵然遭遇混乱,纵然被人凌辱,只要没寻短见,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到家了。

    姑娘们都被集中关押在几间大房子里,看守的校尉认识郭旭,说我不是不给郭军副面子,而是刺史有令,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踏进屋子。郭旭说我可以不进去,但你能不能进去问问,有没有一个叫青玉的姑娘在里面。

    校尉问了一圈,出来说真没有这个人。

    郭旭心一沉。

    他一个人,剩下这点时间要在乱哄哄的长安城里找到一个女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了想,一咬牙,直闯刘义真的卧房。他推开两个亲兵,撞开房门进去的瞬间,一个女孩子惊叫起来,吵醒了睡在她身边的刘义真。

    郭旭单膝跪在床下:

    “请刺史大人赶紧下令,约束三军,制止劫掠!”

    刘义真裹着被子坐起来,两条光腿耷拉在床沿上:

    “真有劫掠?”

    郭旭闻着满屋子的脂粉味,强忍住火气:

    “何止是真有,全城百姓都遭大罪了!”

    刘义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恐怕没你说的那么可怕,也就是弟兄们临走前打个秋风而已。”

    郭旭说刺史大人请仔细想想,我们一部分撤离长安,不等于要放弃长安,宋公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人还没走,就这样彻底得罪长安百姓,朱龄石将军接下来还怎么守城?就算你不管他,只顾抬腿走人,可你要带走的人,一晚上都在折腾,明天萎靡疲劳,还带着那么多浮财,万一有战斗,这样的军队怎么迎敌?

    刘义真骨子里真不在乎朱龄石的死活,但一听这样放纵部属可能会坑了自己。顿时紧张起来。

    “那你所该怎么办?这么大一座城,这么多士兵放出去,一时半会儿也守不住啊?”

    郭旭说只要刺史大人授权,末将有办法。

    刘义真说我要是授权给你,你多久能把骚乱弹压下去。

    郭旭说只要真给我处置权。末将保证一个时辰风平浪静。

    刘义真想了想,说那我就把我的令旗给你。

    郭旭带着令旗出来,立刻驰马回营,请出朱龄石,向他说明计划。后者是叱咤风云的宿将,一向雷厉风行。立刻调集飞骑、骠骑两军,分成四营,各负责东西南北一个方向;每营再分成十队,封锁各街出口;派信使沿街鸣锣宣令,要士兵在半个时辰内归营。过时逗留者,就地正法。陈嵩、郭旭、毛修之、蒯恩分头负责四方,他自己在长安城中心坐镇。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奸淫掳掠都已经达到最高潮,死在乱兵刀下的人已经过百,当兵的根本停不下来。当他们听到满街都是锣声,骑兵来回传令说不罢手就要砍头时,胆小的赶紧往回溜。胆大的觉得法不责众,捞够的不想放下到嘴的肥肉,没捞着的觉得实在不公。总之半个时辰到时,真正归营的士兵不到三成。

    朱龄石毫不手软,立刻下令动手驱赶,骑兵成两路纵队,手持木棒,看见当兵的就喝令他们回营。不从的劈头盖脸就敲。散兵们一看这阵势。知道上峰动真格的了,纷纷贴着墙根往营里溜。须臾。街面上就空了。但还有不少人在民宅里,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清场。朱龄石下令骑兵下马入户赶人。骠骑、飞骑官兵被约束得紧。此次骚乱一无所获,但还要深更半夜出来干力气活,心里有气,下手就狠,加之以整建制对付七零八落的兵痞,确乎无往不利。但听哭爹喊娘之声此起彼伏,溃散之师如残花败柳,散在老百姓家里的人很快被清空。一个时辰到了,朱龄石让人最后拉网一次,结果有大约十来个兵因为边抢边喝酒,烂醉如泥地倒在一个酒店里,此时被拖到朱龄石马前,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

    长安突然清净下来。

    人人都知道整肃来得太晚,已经不足以挽回民心。

    朱龄石看着地上十来具无头尸,悲哀不可遏抑。军队其实就是一头猛兽,有铁链拴着就无害,一旦挣脱牢笼就造孽。这个铁链,当然是军纪,可军纪背后是什么?是统帅的修为和意志。如果主帅带头搜刮民财抢民女,就是有百炼钢做的军纪,也照样束缚不住军队这头猛兽的爪牙。这样的情势下,三军不但上行下效,而且骨子里会蔑视统帅,会不服从统帅,直至掀翻统帅。无他,心里的敬畏没了,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了。这十几个弟兄,其实都是从江东一路打到关中来的老兵,人人都有伤疤,个个都有战功,但现在却这样耻辱地身首异处,带着一个不光彩的罪名。而他们的统帅,此刻正躺在一个漂亮姑娘怀里,府门内外是一车车的不义之财。

    这个世道上,果真没有公平这个东西。

    至于他自己,明天起就得为刘义真擦屁股。满城百姓,家财被掠,妻女被奸,还有人丢了性命,这似海仇恨,足以淹没任何强大的军队。按理说要查清谁是杀人凶手、谁强奸了民女并不难,如果能把这些凶徒全部正法,兴许还能消弭一点怨气,但现在没有时间了,也不能再横生枝节了。这座城,他已经守不住,等完成掩护撤退的任务,他得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脱身了。

    郭旭在行动之初,已经向骠骑、飞骑官兵打了招呼,说了青玉的长相和穿着,要他们留意寻找。此时弟兄们纷纷来回话,说没有见到这个女孩子。

    郭旭焦躁万分。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要带队出城作战,没有时间找人了,不知道这个一直当妹妹在养的女孩子到底怎样了。正想自己再去找一圈,有个当兵的跑来,说在留侯祠发现一具女尸,要郭旭去看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郭旭听完,想立刻上马过去,但腿已经软得登不上马镫。即便是在双方成千上万死伤的恶战中,他也没有这样过。亲兵把他扶上马,左右各一骑贴着他,转眼到了留侯祠。

    在祠后的树林里,一个女孩子挂在树上,长长的头发披散着,但只能盖住脸,不足以掩住一丝不挂的身体。身子底下是一段木桩,此时已经歪倒在地上。鞋子不知去向,地上有一摊失禁的遗迹。

    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张毯子,上面散落着酒坛子、酒碗、啃过的骨头,旁边有呕吐物,有刀子插在毯子上留下的戳痕,还有撕碎的女人衣物。

    不止一人在这里喝酒分赃。

    也不止一人对那个女孩子施暴。

    士兵们有的抱住女孩子的身体,有的扶起木桩上去隔断绳子,准确地说那是一个衣带。

    郭旭压住内心的狂跳,慢慢走过去。此时女孩子已经被放平在地上,原本遮住脸的长发散开了。

    郭旭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就栽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