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出生在上海,两岁时随家搬到天津。
张爱玲三岁就会背唐诗了,坐在父亲的身旁,依旧是一炉温火,满室烟香,四壁书画,她静静地坐着,想着女佣晚上在床上教她背的唐诗来,便站在父亲膝下背给父亲听——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她不知为什么父亲默默无语,黯然神伤,两行浊泪,落在腮边。多年后张爱玲历经沧桑才了解这人世的含义。
这个大家庭败落了,然而当初是何等的荣光,何等的辉煌。
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是清朝末年的大名士。张佩纶(1848—1903),字幼樵,二十二岁即举同治辛未科进士,授编修,光绪元年(1875)朝廷大考,考得一等第一名,授翰林院侍讲,又晋升为日讲起居注官,伴随光绪皇帝左右。少年金榜题名,青云直上,这是张家从未有过的荣耀。这位张大才子在京做官,年少气盛,负一世之誉,抱有壮志雄心,与李鸿藻、张之洞、陈宝箴等京官名流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对曾国藩、李鸿章的定国大计颇为不满,慷慨激昂批评时政,是清流派的主力。张佩纶,为官清廉,虽然作着翰林院侍讲,仍是稀粥白饭,对那些轻裘肥马、锦衣玉食、华屋高堂、拥姬挟妾的达官贵人,不管是朝中清贵,还是封疆大吏,只要一有劣迹落在他手,一本参奏就直递皇爷,笔下来得快,语言又犀利,条分缕析,耸人听闻,颇得皇帝“嘉许”。因此,他愈发敢言,一个接着一个参奏,参了抚督参藩司,劾罢六部劾九卿,半年时间,不知多少个红翎顶戴被他这一枝利笔拔掉,弄得朝野人士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连后来作了他的岳父的李鸿章也差一点被动。
张佩纶是清流派的中坚。他满腹经纶,评议朝政,对外交力主抵抗。当时法国入侵越南,把攻占越南作为入侵我南疆的基地,张佩纶连向光绪皇帝上十数次奏疏,献抗法策略,不仅赢得满朝清誉,更博得光绪皇帝的赏识。
1884年被钦差福建办海防事宜。他踌躇满志,要在这里一展自己的雄才,可是书生大言,纸上谈兵,碰到实际却一筹莫展。一夜之间,被法军统领孤拔打个大败,身为主帅的张佩纶临阵脱逃,被朝廷革职充军,流放东北,声名扫地。行到塞外时他有一首写得很好的诗《居庸》,说:落日黄沙古堠台,清时词客几人来?
八陉列戍风雨阔,重驿通商锁钥开。
暮禽晓兽吹旅梦,长枪大戟论边才。
从今咫尺天都远,疲马当关首屡回。②仍然书生大言,狼狈相可哂。
几年以后的光绪十四年(1888年)他刑满回来,已四十出头,不复是当年风流自命的倜傥才子,而是“尘满面鬓如霜”的落魄谪宦,漂沦京师,而且正是夫人已逝新赋悼亡的时候。然而一个好运等待着他,当年清流人物的对头——李鸿章居然不计前嫌,招致幕下,成为“中堂大人”的西席;更大的好事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