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失望又扼腕,叹了口气,拿了凤颐的画像,撇着嘴,无奈地离开。
凤颐嗤笑摇头,看了眼凤纯,虽然恨透了他,却还是忍不住道谢。
“你若不来,今儿我怕是脱不了身。”
凤纯靠在椅背上,折扇一收,拿扇尖儿托住桌上的蓝色妖姬的花朵瞧了瞧。
“表哥明明可以一走了之。”
“陌影那死丫头,说什么做生意要有诚信……”
“她是在整你,不过,她也是在让你自己做选择。”
凤颐再没吭声。
的确,若他不让自己忙碌一点,定然会再跟去玄月城,所以,他必须找点事情,绊住自己的双腿双脚。
凤纯从旁也没再多言,只是同病相怜地看了他一眼。
若非他强忍着,也早就去看陌影和两个孩子了。
暖儿至今没有见到他,心里也一定嗔怨。
想起那小丫头,他忍不住扬起唇角,问道,“表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凤颐以笔尖蘸了蘸墨,在纸上勾勒出线条,“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想法子活着。”
“陌影说,她对一个地方很头痛。那一处,是她的心病,也是你们曾经一起惹下的乱子。”
“哪里?”
“誉平王那一块地。”
“那里的确不好管。”
“如果你愿意,那边的王位,就是你的了。你和誉平王之间是叔侄关系,他曾经掌控和转变的人类子嗣,你来掌控,不是难事。”
凤纯若有所思地说着,忽然发现,陌影看漫不经心的一番话,似随意一提,实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她美丽的外表,总是能欺骗人,似无半分心机、率直善良的女子,那心眼儿一层叠着一层,就连百里玹夜也被绕进去了。
凤颐握着笔继续作画,没有吭声。
凤纯从袖中取出一方金黄的腾龙祥云锦缎,放在他手边。
“这是百里玹夜亲笔写的圣旨,你若是同意,便接下,若是不同意,有我和陌影挡着,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亡了国,我这当表哥的,还需要你们庇护,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凤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表哥没有亡国,百里玹夜只是不愿陌影夹在中间为难,想了一条两全之计,平息仇怨。女王陛下被囚禁在了血魔皇宫,百里玹夜只是暂代政务而已,曾经的血魔官员,皆是维持着原职。”
凤颐笔端停下,视线从纸上,转向圣旨。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如百里玹夜之处,只是太爱计较得失。
现在,他才看清,他恐怕努力一辈子,也不如百里玹夜。
凤纯看出他的懊恼,不愿他太尴尬。
“血魔王朝的精纯之血,不像天狼王朝的那样容易掌控。就算他真的能攻破整个血魔,也难保百年之后,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们,不会群起反抗。”
“凤纯……”
凤纯忙颔首,“表哥有话直说无妨。”
“百里玹夜值得你效忠。”
“昨儿表哥还在讽刺我效忠他呢,为何表哥又如此说?”
“天下王者,都是拿得起放不下,他却是拿得起,放得下。”
这番话,凤纯格外爱听。
他笑了笑,把扇子收在腰后,拿了纸到面前,亲手帮他画画像。
“我来时,陌影还叮嘱一句,说让你对那些女子们说话时,必须面带微笑。”
凤颐摇头失笑,恨恨地咬牙,“那个死丫头!当了皇后,越是无法无天了。”让他对一群花痴笑脸相迎?美得她!
落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兄弟两人都忍不住看出去。
是前往万国寺的金凤华车正经过,前后两队金甲护卫簇拥相护,却更像是押送。
排队等候签名画像的女子们,不得不乱了队伍,让开道路。
车内戴满珠翠与护甲套圆润苍老的手,掀开车窗,冷观着糕点铺子,看到坐在窗内的两位吸血鬼男子,她当即命马车停下。
众人皆是高呼,太皇太后千岁!
凤颐看了她一眼,暗恨咬牙,冷声道,“那老女人又想干什么?”
凤纯正好画完一幅画,他搁下笔,把画放在凤颐面前,这便起身。
“表哥,我出去瞧瞧,你继续。”
凤颐凝眉接过画,把他画的和自己画的搁在一起,不禁微怔。
两人的画都不错,画风却孑然不同。
凤纯笔下的他,细腻温柔,且是微笑的,眼角眉梢,都似一个踌躇满志,幸福美满之人。
这样的他,并不陌生。
在血魔皇宫里,教授初转变为吸血鬼的陌影时,每一天的开始,都是溢满了幸福的感觉,他时常在镜子里见到自己这样微笑。
不得不说,凤纯很会作画,正画到了人的心坎上。
而他,却把自己画的冷如阎罗,寒冰般慑人。
上前领取画像的女子,在桌前站定,说道,“我可以要微笑的那一张吗?那一幅画很美。”
凤颐很想把画留下,手迟疑了片刻,还是签写了名字,递出去。
女子端详了画像片刻,忍不住道,“你明明笑得这么好看?你又为什么这样冷?”
“拿了画就滚!”
女子悻悻冷哼,转身便出了门。
外面,凤纯对太皇太后略一颔首,“太皇太后可是要参观铺子?”
老妇人不答,反凌厉地斥问,“陌影人呢?刚才马车从南赢王府经过,那边也锁着大门,她可是有自知之明,告辞离开了?”
凤纯只道,“您若是这样认为能开心些,尽管这样想就是了。”
“妖里妖气!”
太皇太后转身又上去马车,却忽然明白了凤纯的话。
她猛然又挥开车窗的窗帘,“你的意思是,南赢王府举家搬迁,入了玄月城?”
凤纯想告诉她,很快就将举行皇后的册封大典,想到上次陌影册封皇贵妃时发生的诸多不顺,他一番暗忖,终于还是改变主意。
“臣……无可奉告。”
太皇太后却已然寻到了答案。
“玹夜是真的要册封她为皇后?!”
凤纯只是微笑着,没有再应。
他曾经教导过暖儿,当你不愿回答别人的提问时,只需看着对方的眼睛,保持礼貌的微笑即可。
太皇太后自觉无趣,放下车帘,命令车夫,“启程吧!”
凤纯返回店内,就见凤颐的画变了——他竟把自己画成了微笑的,那笑颜更多了几分潇洒。
“这画不错,比我刚才画得好。”他慷慨地夸赞。
凤颐看了窗外一眼,见大队人马过去,忍不住挖苦道,“你凑什么热闹?闲着没事,过去找骂挨?!”
“她垂暮之年,到这一步,停可怜的。”
“和陌影在一起久了,你一点都不像吸血鬼了。”
“嗯,我也觉得自己不太像了。不过,不是因为陌影,是因为暖儿。”
凤纯拿起笔,继续帮他画,画着画着,不禁想起教暖儿画画的一幕。
他忽然就忍不住道,“当一个冰冷的吸血鬼太累,所以,我喜欢和暖儿一样,抱持对一切美好善良的态度。”
凤颐失笑,只当他是走火入魔了。
玄月城,圣白如雪的皇宫内,凤影宫里一切如旧。
早朝结束,栾毅亲自带了两个中年女子入了御书房。
一个是狼人,一个是吸血鬼,两人都是江湖医者的袍服,一黑一红,水火不容的样子,都是极擅长医治不孕不育的。
同时,凤迤逦也被连夜接到了御书房里。
三个女子并排坐在高背椅上,谁也没有讲话,都是一边品着血茶,一边观赏御书房里的摆设。
然而,尊贵的皇帝陛下,却并不在御书房。
这会儿,他已经回去凤影宫用早膳。
因为陛下坚持陪伴妻儿用早膳,每日的早朝,比平日提早一刻的时间散去,臣子们也都因为能早一刻返家,欢欣不已。
凤迤逦素无耐心,喝了两盅茶,不耐烦地看了眼栾毅,“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栾毅挥手,谨慎地在门窗外布了结界,才开口。
“皇后娘娘不孕不育,陛下想请三位医术高明的医者前来为皇后医治。只是此事必须保密,因此,只能在御书房内进行。”
另外两位医者,是知晓了原因才入宫的,因此,对这件事并无惊讶。
凤迤逦却勃然大怒,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陌影怎么可能不孕?”
“恐怕,皇后娘娘因为顾及你、南赢王和太皇太后的诸多感受,也怕皇上会因为那笔仇恨无法化解,才给自己下了剧毒,再不会生育让你们厌恶的小皇嗣。至于皇后娘娘的病情,你们且等陛下前来再做分析吧!”
凤迤逦突然就懊悔地捂住脸,崩溃地嚎啕,似被人挖了心肺一般,哭得声嘶力竭。
另两位女医都疑惑地看她,谁也没有出言安慰。
她们只期望,皇后的病情不要太严重才好,否则,她们定要人头落地了。
凤影宫内,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桌案上摆满了暖热可口的早餐,惊宸和暖儿忙碌吃着饭,在聊太傅要教习的课业。
陌影一身金凤纱袍,简单挽着斜髻,脂粉未施,一身轻盈奢华,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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