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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村的战局直到天空微亮时才算尘埃落定。
虽然被一万大军偷袭,但因为张维堵截及时,并没有让他们越过防线;陈奇的恶鬼营救援得最快,迅速把场面控制下来。
直到禁卫队和恶鬼二营的五个校前来支援时,更是稳占上风,杀得周家军心生降意!
大将周云涛被欧阳泰硬生生杀成了碎尸,震撼的一幕也彻底击垮周家军的军心。他们没想到手舞长斧、宛如杀神般的将领,竟然敌不过欧阳泰一个照面,被硬生生斩于马下。而这人还是单枪匹马的在阵中冲锋,在他们的面前将周云涛碎尸万断。
一千兵马能把他们拖了这幺久,也倚仗张维关键时候的取舍。他冷静分析形势,毅然焚烧了门楼拖延了时间,但到底是寡不敌众。最终一校全军覆没,他和张莲蓉也相依而亡,虽然为赶来的援军赢得了时间,但胜利的代价十分惨重!
千军万马中来回的冲杀,欧阳泰斩掉的不只是一个个人头,飞舞的血花更是匕首般地刺在周家军的心头。尤其在恶鬼营的人马陆续到来时,黑压压的骑兵早就令这帮人失去抵抗的勇气。有的人只不过是临时抽来的壮丁,根本不具备打仗的意顾,被围困后也没有反抗之心,立刻丢掉兵器,喊着投降了。
许平半夜接到紧急奏报时,只是皱了皱眉没多说什幺,没理会其他人的战战兢兢的候命,第一时间策马来到响水村。进入营地时大战的硝烟还没散去,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浓重焦味和血腥味!兵将们正忙着收殓兄弟的尸骨,顺便埋了叛军的尸体。
陈奇深深皱着眉头。面对一校的壮烈,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刚一转头,正好看见策马而来的许平,赶紧跪下行了个礼:“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全部将土一看主子来了,忙丢下自己手里的活,跪地行了个礼。不知道是不是面对昔日兄弟的死亡让他们有些低沉,隐隐可见每一个人脸上或多或少有种浓郁的阴霾,连喊出的话都带着压抑的感觉!
许平只带着十几骑就赶过来了,蒙古战马高大威猛,通体白毛细润如雪,鬃毛的舞动在晨光中似乎闪闪生辉。身上虽然穿着白衣儒袍,显得十分的飘逸,但俊美脸庞上却是阴云满布,不但没有任何文雅的秀气,反而令人感到更深沉的怒意!
“平身!”
许平下马后看着遍地的残肢血水,不禁狠狠皱了一下眉头。这一仗打得够惨烈了,没想到恶鬼营一校竟会全军覆没,更没想到的是在重重包围下,纪龙竟能偷袭响水村,让自己吃了大亏!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刘士山气喘吁吁,一下马立刻带着麾下学子们聚集在许平的旁边,还没来得及请安先悄悄朝村内方向一瞥,细声的提醒一句:“主子,您看!”
周家军几乎差一步之遥就可以进村了。
恶鬼营的将士们没人走近一步收殓那一带的尸体,因为萧瑟的风中站立两具身躯,静止不动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全身上下的衣物和盔甲都破烂不堪,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血水几乎把他们染成血人,脚下血泊流得很远,几乎汇成一条血河,让人一看就感到深深的震撼。
两个血人依偎在一起,看样子似乎身上血液都流尽了,稍能看到的一点皮肤显得苍白无比。在他们的旁边还跪着一个人,一看许平过来就跪地磕了好几个响头,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等待什幺责罚,周围士兵也没人敢上前一步搀扶他。
“张维呀!”
许平走上前,绕过跪倒在地的欧阳泰,径直走到张氏夫妇的面前。
这时候他们布满伤痕的脸苍白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伤口布满全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已死的二人相互依偎,看起来那幺凄厉,又特别可歌可泣,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看着他悲壮的模样,即使死了尸身还不倒下,许平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
一开始想提拔他是因为张家的关系,但后来也证实张维是个可塑之材,不仅睿智冷静,身手又好,是难得的文武之才。许平一直想好好培养他成为手下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得那幺惨烈,为了阻挡周家军而和妻子一起共赴黄泉!
张维死时竟然隐隐带着满意的笑,张蓉莲随夫而去时也不显得凄凉,似乎能生死相随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如果这时候没有伤口、没有血腥的话,这一幕绝对是人间至羡的鸳鸯!但这却让许平怒火中烧,牙齿都咬得吱吱作响,语气阴森的问:“周云涛呢!”
“他……”
陈奇似乎很是为难,看了看欧阳泰后,指着旁边一个已经辨认不出是什幺物体的尸块堆,小心翼翼的说:“逆贼周云涛无投降之意,执意率兵顽抗,已被欧阳大人斩了!”
许平转头一看,胃酸顿时翻滚。这哪还是个人了,说不好听点,连是什幺动物都不知道了。斩于马下有斩得那幺惨的吗?明显是被戮尸很久了。经过那幺多次的乱战,许平自认已经习惯这种血腥场面,但现在猛一看还是感觉有些脑袋发肿!
“欧阳泰!”
许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别被这不明肉块影响思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欧阳泰后,问:“是你杀的?”
“臣鲁莽!”
欧阳泰同样一身是血,不过这血更多的是敌人所出。在全军万马中的冲杀他几乎没受什幺伤,此时那把已经染成腥红色的双头枪丢落在地;冷静下来后,多少有些悔恨的愧疚,赶紧跪地请罪:“臣一时冲动起了杀意,本应生擒活口才是。欧阳泰自知过大难免,求主子赐罪!”
“起来吧!”
许平脑子急速运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什幺都没说,又站到张氏夫妇的尸身面前久久端详。他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们似乎没有遗憾的容颜,不由得深叹了一声。
张莲蓉确实是个女中豪杰,配得上张维这个忠烈之人。
“主子,我……”
欧阳泰满心愧疚,也不明白许平到底是喜是怒,再加上心里对自己深深的责怪,根本不敢站起来。
“快起来吧!”
刘士山一直跟在许平身后,从欧阳泰身边走过时,悄悄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别惹主子生气了。”
“是!”
欧阳泰这才拿起了双头枪,满面自责的站到旁边,低着头不敢再说半句。此时浑身不是血就是灰,看起来颇为狼狈,不过大家望向他的时候都有着敬佩。不管是这股敢杀敢恨的血性,还是节里的四面凶器双头枪,刚才的屠戮给人感觉实在太震撼了,让这帮血性军人无不钦佩。
“传令!”
许平呆呆看了张维好一会儿后,才略带嘶哑的说:“着礼部,将张维夫妇好生厚葬。按五品礼不得有丝毫怠慢!京城张家人才辈出,为国效力为朝廷宪,赐张维金甲一副随葬,以表其忠心与战功!”
“殿下仁爱!”
众将一听,立刻又跪下去高呼大喊。张维确实当得起这个殊荣,在一千对一万的悬殊情况下,又无险可守还撑了那幺久,没有绝对的智慧和坚强的勇气,根本做不到。大家感慨之时,也没人觉得有不妥之处。
“欧阳泰平乱有功!”
许平饶有深意的看了看欧阳泰一眼,突然豪迈一笑,满口赞许的说:“千军万马中亲手斩下周云涛首级,立我恶鬼营的军威,宣示朝廷平乱的决心。着赐御酒十坛,以聊嘉奖!”
“臣,谢恩!”
欧阳泰慌忙跪地谢恩。许平的意思已经够明确了,不奖励他斩上将首级之功,但也不会惩罚他一时鲁莽之过,这种功过相抵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许平看了看一千将士的遗体,心里确实有够疼的;但想想这些将士忠心不二,以死相拼也不让周家军踏过半步,又感觉特别的欣慰。着人仔细收殓尸身,火化后,待到凯旋回京时再为他们风光大葬。这一举又赢得其他将士感激的眼神,觉得死去的兄弟们已经算值了,太子千岁的高呼声在响水村上回荡不停。
匆忙处理不少公务,收拾着战后凌乱的坡道,唯独在营后有几个仓库没人敢去碰,因为张维在火烧门楼时几乎抛弃一切可燃之物,却独独未烧碰这里的一木一草。许平不说,自然没人敢问里面储存的是什幺东西,不过看这谨慎的态度,不是奇珍也该是至宝,所以众将都不敢鲁莽的靠近。
其实对于这次的诡异偷袭,不少人心里都存在疑问。除了周云涛率领大军大摇大摆的侵犯,而岗哨没有察觉外,更多的还是他的目的。响水村虽然交通便利,但绝不是津门大军突破包围的好地方。
想在这打开缺口可以,响水村没有天险的庇护,确实是难以防御;但恶鬼营也能迅速收拢兵力合围,只要时间上有些拖滞,就会前功尽弃。就算能咬开一个口子突破出去,但还没出河北就会遭遇到赵猛的河北驻军,到时候可就四面受敌了。这样一看,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许平不管别人的疑问,一切心里有数,吃了这个暗亏后也谨慎不少。一校覆灭后,赶紧安排换防的区域,直接把陈奇的恶鬼一营放到这里来。在这个小地方安插一万兵马把守,这一举让其他人更为困惑,但也没人敢提出半点疑问。
清理战场、安排军务花去两天时间。把一切事情处理完后,许平也带人回了塘县,在自己的府邸里继续忙着手上的事。随着天机营的重兵压境,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疏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朝廷肯定要一次平定津门叛逆,要不然也不会拿出天机营这支大明隐藏最深的奇兵。
“主子!”
陈奇忙完军务也赶来塘县,汇报完大概情况后,见许平已经坐在案台前忙碌,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响水村一战,张维以死拖住十倍于自己的大军,欧阳大人也斩了周云涛,可算是大胜。但我们手上现在有五千多的周家军俘虏,每日粮草耗费都不是少数,还得派兵看守着!您看一下……”
许平顿时皱起眉头。这两天因为张维的壮烈牺牲,心里一直有些不快,手里不知不觉的一用力将毛笔折成两段。啪的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都心里一突。
这几天主子的转变太快,让他们有些适应不了。以前许平虽然也用心办事,不过都是嘻嘻哈哈的,这会儿却是面沉如水,看不出表情。
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也影响到这位深藏不露的大爷。
“有俘虏吗?”
许平脸上阴霾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又恢复沉静。一边拿过新的毛笔继续批示奏报,一边语气平淡的说:“我记得响水村一战是全歼敌军,陈将军是不是记错了。”
话语轻描淡写,但却有着让人颤抖的杀意。陈奇开始先是一愣,但马上也琢磨出来。饿狼营一战以全歼收场,让朝廷颜面扫地,主子这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天下人看朝廷的战力;或许多多少少也因为张家夫妇的死而想坑杀周家军,这样的处理办法虽然血腥,却也不算是残暴。
“末将明白了!”
陈奇眼里凶光一闪,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看着他沉重的脚步,谁都知道那五千多俘虏在劫难逃。只言片语斩数千个人头落地,语气间似乎连点感情都看不到,或许这也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表现。
议事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看向继续埋头疾书的许平。似乎这几千个人头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和杀几条狗没任何区别。不少人都重新将这个主子在心里定位,原本以为初到河北斩数十门生已经够风行雷厉,但现在再一看,那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厅内瞬间安静一片,只能听到毛笔在纸页上书写的声音。许平忙碌的看着一份份的奏报,头也不抬的说:“你们没什幺事的话各忙各的,坐在这一个个和哑巴有什幺区别。我不需要你们在这当摆设,有闲功夫的话把手里事务好好的处理。”
语气里虽然听不出任何怒火,但有的人也感觉到主子不满的情绪。孙正农最近一直在前线充当指挥官,这会儿也归来坐在众学子之中,虽然不是很想做出头鸟,但这里他的年纪最大、功劳最高,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他,无奈之下孙正农还是站起来禀报说:“禀主子,周家军夜袭响水村的原因已查明。”
许平一听,突然停下书写的动作,马上轻描淡写的说:“说吧!”
响水村之前的防线是罗城县,也是岗哨比较密集的地方。知县是个地道的糊涂官,虽然被纪龙拉拢却不敢投靠,但态度仍是若即若离,光吃好处不办事。周云涛是利用美人计得到了他的官印,暗令手下冒充府衙的人撤了岗哨,又命一部分人穿上压库的老兵服,才得以通过那幺多的岗哨暗袭响水村。
“人呢!”
许平脸色顿时有些阴森,手上力道一个控制不住,毛笔再次硬生生折断成两半,禁不住摇头叹息:“马尾绒毛、象牙笔杆确实精细。不过这幺金贵的东西却不酎用!告诉造办处,以后别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是!”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把断笔收走。这种笔算是十分坚固的了。看这样不是毛笔的品质不好,而是主子的火气已经上来了!
“已经拿下了!”
孙正农一看许平平淡中压抑的怒火,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