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说不出的平和安闲。
到了半夜,迷迷糊糊的就只听到小白的呓语,腿脚乱蹬,手却还是死死的扣住了半越。一摸他的额头,居然发烧了。
这是病情加重的预兆。
半越心里叹口气,就近端着茶水喂了他,喝一口听到他唤一句半越的名字,眼角不停的流泪。从来没有遇到男子如此脆弱过的半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叫了卷帘打了水过来,给他不停的换毛巾退烧,再看看一身的脏衣服,索性让人搬了浴桶过来,再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欧阳异给叫了起来,让对方帮忙给小白洗澡。
“我洗了澡了。”咕噜着,他想睡觉。
“我是让你给小白洗澡。”
“我要睡觉。”好想睡。扒拉着椅子,直接全身爬了上去,睡觉。
气结,狠狠的在欧阳异脑袋上敲打了一下,换来呼噜两声。
这世道,求人不如求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就是给人洗澡么?跟她半越一起洗澡过的男人多得是了,还怕再多一个小白。
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得了便宜的还是她呢。
说干就干。
扒衣服。外衫,全部都是泥灰,黄的黑的,糊成了一团,估计是半路还下了雨,一路不顾的赶着过来。
内衫,衣领袖口也都变成了灰色。平板的胸膛居然可以看到肋骨,这人难道都没有好好吃饭么?明明是酒楼的老板,不说肥肚肥肠,至少也要有点肉吧!可是现在这样,捏起来就是皮包骨。
裤子,这才发现,双腿间居然一片暗红的血色。
被爆了菊花了?还是小蘑菇被马鞍给弄伤了?脑袋里面直接反馈主人的好色度。
这个样子,根本也没法脱下来啊。
找剪刀,离不开;卷帘也回去睡觉去了。欧阳异,这个猪,吃了睡睡了吃,叫不起来的。
摸摸身后,菜刀貌似被白里絮给没收了。再瞅瞅靴子,还好,有柄小刀。她命很值钱啊。在跟这群江湖人士混久了之后,防范于未然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加强。
割开裤腿后,两腿内侧居然血肉模糊。这好像是,骑马时,双腿摩擦马鞍,再长途跋涉后,不管不顾的没有休息,导致摩擦得皮开肉颤。
他这一路上,到底受了多少苦?
到了此时,再多的色 欲也消弭于无形。
拍拍他的脸颊,唤他。掐人中,掐虎口,脸颊也都拍红了,沉睡昏迷中的人才艰难的睁开一点眼睛。
声音嘶哑,如同正被撕破的丝绸:“半越?”
扶起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摸摸他干裂的嘴唇:“我在。乖,别说话,你的腿伤了,我要给你清洗上药,会疼。”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只想要望着身边这个人。
半越扬起自己被他紧扣住的手:“将我松开吧!我帮你洗澡,再清理伤口。”
“半越……”
“乖,松手。”
“白暄。”
“什么?”
“我叫白暄。”
“白暄,小白,小暄暄,麻烦你松手。伤口要清理,否则会发炎,现在你都在发烧。”
“……”深情的凝视。
“……”无奈的对视。
好吧,她输了。小白这个人压根就是一根筋,端水过来先让他润喉,否则到时候病好了嗓子却坏了。
对方闭紧嘴巴,一动不动。
“不渴么?声音都是嘶哑的。”
继续凝望,一动不动。
“好吧,你不渴我渴了。”喝水,大大的一口,对着他的唇部就贴了上去。水湿润了对方的唇边,想要哺给他的茶水也顺着对方的唇路一路流了下去。
“傻瓜,不会张开嘴巴么?”
“我……”
“乖,要让我半越主动去吻一个男子可是很难的哦,你居然还不领情。不想要的话就直说。”
被抓着手臂被对方扣得越来越紧。
“我,要。”
哎,男人说要就是真的要,说不要其实也是要。
再大大的喝了一口,这次还没到他的唇边,就已经展开,等着女子的彻底攻占。
心里一痛,木然的闪过白里絮似怨非怨的神情。
本来准备得寸进尺的心思也变成了单纯的喂水,一口接着一口,一杯水很快干了。等到最后一滴茶水也顺利的灌入对方的口腔,还没撤出,手臂一紧,人下意识的往前一靠,分开的唇又无比的贴合。
小白单纯直接的咬住她的唇瓣,舌尖怯弱的深入她的口腔,碰触了牙齿,再是舌头,他的眼神望着她,流露出迷茫和紧张,还有爱恋。
半越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就听到对方喉咙深处传递来的痛哼声。好像压了他的伤口了。
那心里对白里絮的内疚缓慢的转换成白暄的容颜。
这个男子,可是意外的听闻自己的死讯,才千里奔赴过来的;他是真的以为,她死了的吧!所以,才不顾及白里絮的想法,也不顾及他对酒楼的职责,更是不再顾及会不会破坏半越夫妻的感情,一心一意的只想见最后一面。
这份执着,单纯得让人心疼。
“小白……”身子靠近,直接将这个吻变为主动,加深再加深。让他彻底的知道她的心情,她的决定,和他们的未来。
这次的泪水,不是因为乍见的惊喜,也不是生死的相逢,而是心愿得偿的爱意汹涌。
那么多的日子,苦着、熬着,谁也不说,谁也不看,就放在心底;夜晚孤枕难眠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不停的回忆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
咋稳死讯时的撕心裂肺,头晕目眩,还有不顾一切的夺马而来。
白日的煎熬,暴雨的倾盆,暗夜的沉痛,都没法让他缓下一丁点的脚步,就是为了要看看她,就算是死了,也要见到最后一面。哪怕,从此失了心,没了意,也断了对爱情的期盼。
第五十章
轻轻的将小白放入浴桶边的椅子上,头部靠在椅背上,正好将头部伸出,下面放着预备的木桶。清澈的水流顺着发丝滴落,瞬间就浑浊。
半越一边帮他洗头,一边用着极尽淡然的语气问:“送信的人是如何与你说的?”
小白眼中闪过惊恐,好半天才缓过神:“是八卦楼的信鸽,只说你被人刺杀,生死不明。”那日本来也只是寻常日子一般的平静,安详。
他一手算盘,一手毛笔,做着永远做不完的账本,数着永远数不完的银子。偶尔抬头,是小狐狸在桌上捧着果子在啃的可爱神情。
每每望着它的时候,他的眼中永远都是半越的笑容。
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样就足够了。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不能去干扰大老板的生活。
他还记得,那天的天空很蓝,风很轻,直到一只白鸽飞到窗台。
刹那间风云变色,他差点当场晕倒。
“你难道不会自己想想么?如果我生死不明,他们为何要发消息给你。”
“我,当初什么都没有想……”那个消息太震撼,连一贯聪明理性的脑袋也不再运转,心里不停的嘶叫:要去见她,死也要去见她。
湿润的手附上他的面庞,毛巾过去将那涌出的泪水也擦拭了干净。
他一把抓住,忐忑的问:“半越,是你吧!”
“是我。”又翻过他的手掌,里面劳作留下的厚实老茧也没抵挡一路上缰绳的折磨,露出深深的红印子,咋看下去红得恐怖。
又怕弄疼了他,只得先将手掌中缰绳的碎线给清理掉:“以后,不许骑马了。”
闭眼,再看着头顶女子的神情:“好。”
清理了一只手,又换一只。再继续清洗头发的工作。
发丝已经异常毛躁,她记得那时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有头顺滑黑亮的头发,如今,到处都是分叉,就这么清洗了五遍,那水流才开始露出本来颜色。
用毛巾包住缠好搭在椅背上:“能自己擦澡么?”
小白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问:“你要去哪里?”
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我就在外间,你好了叫我就是。”
低下头去,用很小的声音喃喃:“我想你在这里,不要走开。”
这少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她一走开就是永别么。
望着他,那消瘦的面颊中,一双眼睛出奇的大得恐怖,里面盛满了不安和惊恐。让人怀疑,只要半越多走远半步,他都会惊叫无措起来。
“好,你洗澡,我就在旁边。”反正他已经光裸了,该看的早就看了。这副身子,只会让她心疼,没有欲望。
她清醒的明白:这是白暄,是小白,不是白里絮。
他们是不同的。
如果说她对白里絮是直白的爱,那么,现在的小白顶多也只是喜欢,还构不成让她为了这点肉 欲而熏心的时候。
因为腿部有伤,不能下水,只能坐在浴桶边上,一边打湿毛巾一边擦洗。总是趁着冲洗毛巾的时候回头看看半越还在不在。
每每这时候,她都善意的回一个微笑。
洗澡的过程异常的缓慢,那不需要弯腰就可以清晰的数出背脊的骨节数的少年,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折磨着自己。
她甚至可以看到虚弱的他连搅干毛巾的手都在无力的颤抖。可还是要竖起耳朵听她这边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见。
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爱到这么深的呢?
难道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想要;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所以那些感情就逐渐的深密,一直到他无法抑制的地步?
扪心自问,半越做不到这个程度。
她永远都是从欣赏再到喜欢,如果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所要,她那喜欢轻而易举的可以摘取掉,将对方当做寻常人对待。
这是现代人与古代人对待感情的不同之处。
因为,被伤得多,所以现代人的硬壳往往厚重,蒙着灰尘。
没有耐心、恒心和足够的通达的爱去感染,是进驻不了她的内心。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偏生将那微薄的喜欢转成痛彻心扉的爱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大的赌注。
她半越做不到的,白暄偏生做到了。
他攻占她的方式,明明霸道,却让人忍不住的辛酸;看着温柔,却透着决绝的强硬。
这是一个,与白里絮决然不同的男子。
他不会如白里絮一样的衡量利益通过回报再付出,他白暄是一味的低调的不求回报的蚕食。如同蚕蛹,不到关键时刻,你看不出他的美丽和炫目。
现在,这个少年蜕变成蝶。他给与的爱让你不能不震撼,也不能去拒绝,更是,不想推却。
“小白,你知道以后你会面临什么么?”
那背对着她的人儿点着头,继续着擦拭的动作:“我,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不求。”哪怕,只是一个侍童,一个助手,不是她的人,也可以。
咽喉一梗,她转过头去:“你没有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也许,你是被人利用了。”
再将毛巾放在浴盆中清洗,搅干:“就算是利用,我也不怕了。反正,我已经将我的心意传达给你,而你……也给与我了答案。所以,哪怕,只是这样,就这样看着你好好的,我也甘愿。”
苦笑,这是怎样一个少年啊,是真的傻瓜么?
轻轻的走过去,望着那面庞,真的,又在哭了。
无声的哭泣,这代表着多大的退让和隐忍?
拉过他手中的毛巾,沿着他的腹部慢慢的擦拭,翻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毛孔,都要擦拭干净。
“我所认识的小白,坚强、勇敢、勤劳、无私无畏,是个好男子,应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的女子,方能般配。”
“我所认识的半越,狡诈却善良,贪财不小气,好色不贪色,懂忍让,懂感恩,是白暄心目中苦苦寻找的女子,只有她,才是白暄要的人。”
潮湿的里间,沉默在蔓延,执着在蔓延,隐忍也在蔓延。
半越的下手很轻,将他股 间一一擦过,包括少年人已经发育良好的男子象征。再是双腿,先将死皮给剪开,露出斑驳不堪的血肉来,横杠纵横,都是反复摩擦的痕迹。
“疼就告诉我。”
“好。”顿了顿,有说:“我有没有告诉你,今日,其实是我的十六岁的生辰。”
半越仰头对他笑道:“生辰快乐。”
同样回报她一个感要办。你先去跟絮一起住,他也很想你。其实,是他说要你过来的。”
“老板?也是,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八卦楼是不会叫我来此。”
“哼,那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递的,居然误导你,等我查出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提前解释清楚他与白里絮的误会,否则两个男子对抗起来,小白吃亏还好,白里絮现在的身子非同一般,可不能伤着了。
“老板,他还好么?”
“唔,他服了银果。你这些日子看着他一些,两个人都不要出门,不许给我增添麻烦。”否则还要分心照顾他们,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好。”老板服了银果,那么……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心,快乐欣喜过半,痛苦哀伤剩一半。
“如果,絮,真的怀孕了,记得给我消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忙多久?”怀孕应该一个多月就可以看出来吧,她需要忙那么久么?
“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两个男子都不省心。
“好。”
抱起他,再次回到床上,床单她早已经换过,再拿出前些日子她用过的伤药来:“到时候我会让人将药一起给你,你记得天天换上。大额的银子都在絮的手上,要买什么可以找卷帘,要吃什么让厨房的人给你做。你只要好好的养伤就可以了。”
“我,不会给你增添麻烦。”
“那就好。”放心。
女子专注的神色,细长的睫毛,平日敏锐狡捷的眼眸半低垂着,绯红的朱唇,白皙的颈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着她。
没有倾国容颜,也没有曼妙的身姿,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旦开始展露她的才华就如蒙尘的珍珠刹那展露的光华,耀目,高洁。
他从没有如这一日这般,坚定的告诉他自己:白暄爱半越。
那么多个日子的自我否定,那么多个夜晚的揣测推敲,都化成如今认定不移的爱意。
“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老板娘他不愿意叫,那样太隔阂,似乎没唤一次就是提醒他,半越是大老板一个人的,他小白不许妄想。可是,唤她的名字,又显得那么的疏离,好像她只是一个熟人,没有丝毫亲密感。
对方的眼中期盼隆重,希翼更是密密麻麻的蔓延上来,双手死死的按在床板上,嘴角弯成坚硬的程度,似乎只要她一个拒绝,瞬间就可以打破他所有的坚持,溃不成堤。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覆在他头顶,那里,似乎因为主人的害怕也开始颤抖。
“你,到时候问絮吧,他让你如何你就如何?”
泪水,就快要滑落……
半越急切的接着道:“他让你过来,定然也有他的想法。”
未尽的话,需要他自己去询问白里絮。
“我认了。不管以后如何,只要,你们不将我赶走。”那样,他的未来应该还有可期许的希望吧!
“你……”颓然的坐下,她怎么感觉这么的无力呢?
这个少年,实在是……死脑筋。
泪水即将滑落:“不可以么?”难道叫他来,只是为了以后还要让他走?那么,他情愿任性一次,提前要她的承诺。
忍不住低吼:“不许哭。再哭我现在就让人送你走。”实在是,看不得男子哭哭啼啼的,就算是白暄,也不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落泪。
她凶他。她还从来没有凶过他,果然是……
叹气,再叹气,女尊国的男人啊,怎么这么难搞定?
收起心里的莫名火气,再拂去他的泪珠:“在我心目中小白历来是最坚强的,所以,以后不许哭。”
点头,最后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她的臂膀上。
忍不住的倾身往前,吻去泪痕,他一仰头,顺从的索要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吻。
贴近,再靠前,叼取唇瓣,摩擦轻咬,再攻占吞噬他所有未说出的爱潮。
第五一章
自从知道皇女要视察政绩,芙蓉城就开始了整顿。
所有的街道从所未有的干净,所有的门面也收拾得整齐统一,乞丐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就连算命摊子也被规整到统一的巷子,该巷子改名为“天命街”。
人多的地方争斗多,芙蓉城江湖派别更是多,经常有亡命之徒一言不合血溅当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