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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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提前一步赶来的谭庆项:“你来说。”

    谭庆项红着双眼,话未开口,大颗的眼泪已经掉出来。他一个留洋回来的博士,一个大男人忽然当着屋内的几个人掉了泪,让傅侗文心骤然紧缩。

    床榻上的侗汌背对着外头,仿佛没听到三哥来,只是双手成拳,把床单拧得不成样子。傅侗文身边的那些公子哥也有烟瘾重的人,但因为家里烟土不间断供着,并没见过真正的烟瘾发作的状态。此刻的傅家四爷,浑身大汗淋漓,鼻涕、眼泪直流,拱肩缩颈,完全克制不住着抽搐着……傅侗文盯着他看了半晌,再去看谭庆项。

    谭庆项心内绞痛,默默点头,是在的猜想。

    四爷的命还在,但他染上了鸦片烟瘾,还有对吗啡的药物依赖。

    那天,屋内的两个中医看不懂谭庆项的眼泪。

    他们更看不懂傅侗文苍白的脸色。京城里有权势的少爷们全都烟土成瘾,包括眼前这位傅三爷,也是有名的浪子。不止是中医们,家中各房的人,包括傅老爷也都将这看作寻常事。在如同傅家这样的大家庭里,纳妾和吸食大烟都是风流而不下流的事,算不得什么。

    傅家有钱,又不是市井草民。

    倘若傅四爷只是渴求烟土和吗啡,给他买来就是。

    可傅侗文和谭庆项却知道,这是诛心。

    傅四爷回国后,一直致力于帮人戒除烟瘾,傅侗文想救国,傅四爷想救民。报着如此目的归国的男人,被绑走后,被人用双重手段折磨着,蔓延中国大地的大烟土,西方上流社会追逐的镇定剂,全都被用在他的身上。命还在,可心呢?

    傅侗文说服侗汌的母亲,让她同意,把侗汌挪到自己的院子里照料,是怕他戒烟瘾和药瘾的样子吓坏还年幼的六妹。

    东西暖阁,兄弟两个一人一间,谭庆项睡在西暖阁外的套间里,不舍昼夜地照料他。

    在那个年代,吗啡是作为戒烟药被推广的。报纸上随处可见广告:“由伦敦新到戒烟药莫啡散多箱,其药纯正而有力,故杜瘾之效较为速捷。”

    没人知道,这是更毒的一种成瘾药物。

    绑匪享受的乐趣是,看着这位阔少犯了烟瘾,泪涕横流,失去自尊的低贱模样。可又不能真的杀了这位傅家四爷,于是就一边强迫他吸食鸦片,一边给他注射吗啡。绑匪认为这是一面喂□□,一面喂解药的好方法。

    但却让侗汌对大烟和吗啡有了双重的依赖。

    光绪三十年,从夏到冬。

    傅侗汌身上的针孔多到惊人,最后连下针都找不到地方。

    他用自己的身体验证了一个结论,吗啡是比鸦片毒性更大的东西,成瘾更加厉害。到冬天时,他拒绝再注射吗啡来戒烟,而是让谭庆项把自己绑在床上,强制戒烟。戒吗啡的痛苦,无异于进了鬼门关,他到最后失去控制力,哭着求傅侗文和谭庆项为自己松绑,泪水横流地诅咒指责傅侗文,丧失了心性和清醒的意识。

    最后,谭庆项强迫给他灌下了安眠的药物,让他陷入深眠。

    可在睡梦里,他还是在哭。

    七尺男儿,傅家四爷,一个留学的医学博士,回国后就致力于帮国人戒烟的西医医生……哭着在睡梦里,叫自己母亲的名字,叫傅侗文的名字……

    他在求助,傅侗文无能为力。

    傅侗文在那些日夜里,时常想到要放弃,他也有钱,供四弟注射吗啡到老、到死也不成问题。“三哥,”傅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