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哑巴,没男人敢要她,爹妈嫌弃养着累赘,一边骂着养了赔钱货,一边就把她撵了出来,她在镇上替一个大爷寄信的时候,她刚巧就在邮局边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头上缠辫子的毛线都短得快断掉了,不知道从哪里捞了一簸箕的螺狮,在她走出邮局的时候,怯怯地走上来示意她要不要买。
还好那时候是大热的晌午头,巡街的小将们都回家睡觉去了,不然,一定得把那傻丫头以“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经济”的名义逮回去。
还有一个,也是十五岁,不过她八岁就被卖做童养媳了,那时候她丈夫刚出世,没等到丈夫长大,却在十四岁的时候,被个男人骗着怀了孕,婆家生气把她浸了猪笼,不过她命大,磨子岭去年发了大旱,河水没把她淹死,流产也没把她疼死,在河滩上缓过劲来后,她就一个人跑了,四处找工做,碰到郁泉秋的时候,她正帮着镇上的铁匠拉炉子。
她过去替大爷大娘们重打农具的时候,无意间就听见铁匠跟她说了那姑娘的身世,一边叹气一边跟她说,大闺女啊,这日子不好过啊,说是要集体干活,可是你看看,这打铁的哪样东西不是阿自个儿出的,一群人整天逍遥快活,只有阿们这样的老实人才会干活。这替阿拉炉子的小姑娘,怪可怜的,阿这常有些二流子过来,不大安生,大闺女啊,你不是从厂里头下来的么,能不能把这丫头带着跟你一块儿过去厂里头干干活?厂里头毕竟属于国家管的,阿这么老了,打也打不过那帮人,她要是被那帮人欺负了,怎么搞?
铁匠和她说得声泪俱下的,她也觉得这小姑娘跟她遭遇挺像,叹了口气,把人都领了回去。
请了个大爷在她们屋里头又隔了屋子出来,让人住着,对外就说是她的两个表妹过来投奔她了。反正人家也不知道她的亲戚关系。
有了两个人帮忙,每天日子也好多了些,而且俩小姑娘心地不错,对牧牧像对亲女儿似的,也不求什么,一日三餐给管饱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她在一边看得心酸。这世道这么艰难,也不知道医师是怎么过的。
这样又过了两个月,磨子岭进入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她有天打开钱罐子一看,竟然攒了快有五十块钱,看医师应该绰绰有余了,刚要满心欢喜地抱着钱过去找医师的时候,磨子岭上又派汽车送来了两个人。
☆、44
当然不可能是上头把她的医师又送还给她了。
不过,这俩人跟医师长得还挺像的。
彼时,在看见面目慈祥的老太太搀扶着似乎腿脚不大好的老头儿一步一拐地往前走的时候,路边刚端着一盆衣裳从小溪边走回来的郁泉秋差点儿要过呼吸了。
哦,天呐,她还等着往后跟医师粘糊得差不多了,把医师一根骨头都不剩的吃完再去面对她的公公婆婆的呢,谁知道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就见面了!
别问她怎么一见人就知道是她公婆的。实在是,能生出来医师那样仙儿似的女子的人,能是等闲之辈么?
几乎在瞬间,郁泉秋就知道为啥医师身上总有股仙气儿了。
因为她的准公公,就是穿着灰不溜秋的工装,也是一身儒雅的书生气,而她的准婆婆,虽说上了年纪,脸上有了风霜留下的沧桑,可从她保持良好的身形和她的气质上头来看,也是不难看出她年轻时该有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