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你要做什么都尽管去做。”晏良按上刘显的手背,上面青色的血管暴起,轻轻抽出被狠狠握着的折子,“但是答应我,先把伤养好”。
帐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能听得到帐外巡视士兵踩过枝叶的断折声,细微而干脆。
帝王心肠,凉薄至此。
没了折子,晏良握着刘显松开的手,覆上空落落的掌心。十几年含冰茹雪,到这个时候,都成了一场真正的冰天雪地。
刘显睁开双眼,望着烛火明光达不到的晦暗帐顶,指尖微颤,握紧。
“好。”
闻言立刻松懈下一口气,晏良放了心。
“李粤剑最后替你挡下,想必也是补偿……”晏良看着刘显的脸色,思索地言道:“他心里有愧。”
刘显始终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坐一躺,各有所思。
刘显负伤的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出了三月,柳条在皇城护河边上飘飘荡荡,柳絮也没什么形状,散散落落,竟想着再下一场暖雪。
谢行抬头看了看明媚的春光,心情大好。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淮晔喘个不行,“丞相!”
谢行嗤笑一声转过头,“让你写个弹劾的折子就这么费劲?让我等你半个时辰?”
淮晔心里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吩咐他写的可不是一般的折子,是治刘显谋逆的折子!“丞相知道,事关泰康帝的死因,下官不敢胡来,挨个查实了——”
“查实?”谢行慢吞吞转身,似笑非笑,“怎么……我给你的证据还不够?”
对视,淮晔头皮发麻,稍稍低了头,“下官……”
冷哼,谢行也不愿再啰嗦,“想想你爹怎么死的吧!”远远的,家奴小跑上来备轿,“证据长公主都看了,那几个魏王宫的证人当场就廷杖了。血都擦不干净。你待会可小心着点说话,廷杖里死的世家子弟多你一个也不多。”
淮晔躬身应是。
搁在一旁的参汤早就凉了,绿雁担心主子,未曾发觉。颂阳长公主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精致的鬓边仅仅一夜功夫,有了几缕银丝,在金翅玉簪的装饰下,很显眼。
绿雁小心翼翼地拿着小木梳按了按,轻声:“谢丞带了淮御史一早就在殿前侯着了。”
颂阳回了神,“这样……”疲惫不堪的神色下掩藏着悲伤,“现在就宣吧”。
“是。”
颂阳看着手里淮晔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折子,没有立即开口。
杀刘显是一定的,但关键在怎么杀。
北方牢关十万大军,浙州又带去二十万,稍有不慎,被刘显察觉……
“刘显大军不日就将返朝,长公主切不可再犹豫。”
“那照丞相的意思?”
“大将军府凌阳郡主病危,急召魏王刘显进京。”
颂阳神色复杂,“如何……病危?”
谢行语气不变,“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出三日,刘显定单枪匹马回来!”
殿外日头高高,微风温煦,春景怡人。
淮晔看着脚下被外头的明亮投下的小片阴影,总觉得要变天了。
第七十章
随着倭寇势力逐渐被驱除到海上,浙云边界原本势头猛烈的流民暴乱也平息了。三月末的时候,韦庄押解流民头子,一个叫张忠信的武人,回了浙州刘显大营,辛渊代表魏王半途接应。
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