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吗?你不回宿舍吗?”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快去换衣服。”
我们徒步穿过夜晚的校园,莫凉因为着急,始终在我前面一步。从后面看着他的头发,脖颈和肩膀,心中却有别的打算,我们都穿着短袖的t恤衫,若是我快点上前一步,会不会就那样手臂擦过他的手臂?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都会是怎样的?
但是,若是被他发觉了我是故意的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唐突,觉得我是个心怀不轨的小流氓?那样就糟糕了,我连个“妹妹”也别想混上了。
我听着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响,像是一个小声音在鼓动我“追上去,追上去”,又像在劝诫我“要小心,要小心”。
就在这样的蠢蠢欲动和犹豫不决中,我们已经到了波塞冬研究所的门口。
我于是这样错失这月黑风高的良机。
四台从日本运来的精密地谱测绘仪器被莫凉签收,他和他的同事检查机件的时候,我看见办公桌上还有一起邮寄过来的一个小邮包。
牛皮纸上是用毛笔书写的娟秀的日文:莫凉先生亲收,柳生兰子。
我捧起来,看了又看,真希望能透过那包装看到里面的内容;放在手里掂一掂,不沉,软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看着莫凉和同事将第一台频谱仪的机身卸出来,小心翼翼的检查每一个关节,键钮,专心致志。我不想要打扰他,但是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要看一看他对柳生兰子的反应。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我说:“莫老师,这个邮包你看到没有?”
他扫了一眼说:“什么邮包啊?”
两秒钟以后后他手里的工作停了下来。
他把它接过去,眼睛没有离开那几个字,那落款的几个字:柳生兰子。
这就够了。
我说:“我要走了。我回去。”
他说:“我送你。”
“我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面,时间也不晚,我自己回去。”
他没有在坚持,让我给他打电话。
我从“波塞冬”一脚出来,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笑声,又冷酷又讽刺,然后我反应过来,其实是我自己,我觉得安菲同学又可笑又可怜。我垮着一张脸,晃晃悠悠的从台阶上下来。慢慢的走在校园里,身边有同学经过,我看到成对儿的就闹心;走到户外球场了,男孩子的足球被踢到我的脚边,他们正喊着让我踢回去呢,我抬脚就给踹得更远了。
“安菲。”
有人喊我。
一回头,倒霉孩子叶海。
我说:“干什么啊?”一点好气都没有。
“上车啊,我送你回去。”
我说:“你知道做自行车后座硌屁股不?我小时候我爸就用德国车,我坐你这二等觉得特别跌份。”
“……”
“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往干休所走还不近呢,路上还有工地,挺危险的。”他压着火气尽量和缓的说。
“我出门打的回去,我不用你管。”我不解气,继续道,“我怎么一天总看到你呢?我都烦死你了。”
他可是也被其够呛了吧,“切”的一声,眼睛向上看看,强抑怒火的样子。旁边恰有一个四眼经过,手里拿着一本《资本论》,好奇的看看我们,以为又是小情侣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