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能做到这样,就已经是无憾了。如果再等一会儿,也许夕阳会覆盖过他站立的位置,能再看一次他的容颜,甚至如果弱声乞求的话,他也许也会生出舍不得?毕竟这么多年的跟随,即便是桌椅板凳、碗筷水杯,也多了一份用顺手,对不对?
可那又能怎样?
她扶着门,突然意识到,要再跨出一步,仅这一步,此生至死,都恐怕再不复相见,顿时心竟有撕裂般的痛楚,一把扶住收拾好行李马车等待出行的阿花,才不致晕下去。
☆、回山
“妾不为情缘,何处得烦恼?君被逮时,妾奔走戚眷间,并无一人代一谋者。尔时酸衷,诚不可以告。今视尘俗益厌苦。我已为君蓄良偶,可从此别。”
笔曳纸上,被泪水浸泡到辨不出字形,井月卷纸系信鸽腿上,撩开车帘,捧放最后一样关于主子的信物,信鸽扑棱棱撑开宽胖翅膀,一头扎入钱进来的眼睛。
钱进来猛地下睁开眼皮醒过来,背脊上齐整整的沁出冷汗,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是谁?他脑海转动把近来所有有印象的女的过滤一遍,没一张脸与之契合,倔强中带着温顺,没有一丝侵略感,还带着强烈的熟悉味道。
但钱进来来不及细想,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是被殷嬷嬷心怀不轨的喂了药吗?这是被带到哪儿了?头顶帘帐眼角枕头,环顾四下竟是间粗木家具的房间。
分明已不是荣王府。
钱进来满脑子糊涂,预备掀被侦查一番,刚抬手,胸口闪电般传来剧烈痛楚,“嗷——”的惨叫出声。
“呵,我还以为多有能耐呢。”门口突然传来声轻喝,一道粗宽黑影倒折门上,紧跟吱呀打开,踏进一只大脚,来者身若泰石,头裹花布,眼眸璨若透明宝石,带进大风瞬间将钱进来脑门儿吹了个清爽。
他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谁了。还是在含手指嗷嗷待哺的记忆里,几抹吉光片羽的身影,她从不哺育,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极其复杂,绝没有身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态度。
她的离世非常遽然,就像是完成最后一件任务,与吃□□殊死搏斗的暗卫没什么两样。
有限的几次记忆里,花和尚含沙射影的提起过生母几次,比如说悲怆的生离。只是单薄的言语说了也就过了,钱进来第一次在梦中分毫毕现的看见画面。莫非是怀孕期间生母受到的重创影响到了他?
愣怔间花和尚已大步走到床前,“别发呆,”他拿起手中瓷勺舀汤药,一勺递过来:“快点喝了好了来,在外面浪成这样,被人打断肋骨还划花脸,真把我老花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便说便一勺直接捅钱进来嘴里,钱进来气息未顺,一下子呛了一鼻一嘴。
“你……咳咳咳……你他妈……想害死我啊?”钱进来忍痛歪到床铺边咳嗽,露出后脑勺被花和尚趁机按住,边揉边坏笑道:“哈哈哈,你想起小时候没,也是这么被我灌米粉的。”
满是得意。钱进来无语。
两口干完药钱进来赶紧缩被子盖脸,花和尚再一巴掌下来非得按吐了不可。花和尚一脸干净无辜,搬只板凳沿床边坐下。
摆明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钱进来看着他,虽连遭揶揄捉弄,心头却暖烘烘的。
千万里被人惦记的感觉太温暖了。
钱进来一双眼神亮晶晶的,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