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现雪太大了,清晨工人刚刚清扫出来的残疾人通道,已经被一层雪覆盖。
“等会儿啊,你先在车里坐着!”庄啸说着就从后备箱拎出一根除雪铲子,“这铲子没白买!”
“别铲了吧?”裴琰从车窗探出头来,喊,“没事儿,你扶着我过去呗。”
“你等着!”庄啸喊,不想让裴琰脚沾雪受寒。
庄啸戴上风帽铲了一会儿雪,从车门的地方一路“稀里哗啦”铲到医院门口,迅速就铲出一条干净的通道。东岸的雪可以下到很大,庄啸用自己腿的长度丈量了一下路边最厚的积雪,给裴琰看:“雪已经过我膝盖了!”
庄啸再掸干净轮椅,把裴先生从车里抱出来,推着进门。
裴琰往后仰过去,抬眼瞟庄啸:“哎,明天,还是让我助理送我过来,也一样的。”
“我送你。”庄啸说。
“不敢劳动你,我心里过意不去。”裴琰说。
“不用他们。”庄啸说,“你助理那小孩儿推着你,和我推着你,一样么?”
“……”
裴琰仰起脸来,星星点点的雪花飘到他脸上,迅速就在他皮肤上蒸发汽化。他烫得像个火炉子,永远都热力奔放,熊熊地燃烧自己,也焐热身边的人。庄啸突然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别对我太好了啊,”裴琰说,“你这样弄得我老是想嫁。”
……
风很大,在耳边“呼呼”地吹,他啸哥或许是没听见,或者就是不想回答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没回应他。那个冬天就这样被凛冽的北风吹过去了。
但是,就在结束疗养回国走机场的当天,裴琰觉着庄啸“回应”他了。
他拄着双拐大步流星往前奔的时候,拐杖不小心踩到行李箱拖到地上的一根带子。他助理在前面把箱子一拖,拖飞了他的拐杖,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啊——
摄像机就在眼前,许多人盯着他狼狈地踉跄,全无往日的潇洒,他完全无法支撑身体,那伤脚又不敢落地……
他一张笑得猖狂的俊脸,朝着地面就吻上去,即将与冷硬的地板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突然被捞了起来!庄啸的动作就这么快,从前面又跑回来,把他扶了,替他捡起了拐杖。
庄啸扶着他腰,架着他走出机场,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周围人很有眼色地给他俩让开了通道,没有用相机、话筒、灯牌和签名本子围攻他们,已经算是很体贴、很留面子了。前方的人群往两侧分开,纷纷退去,许多双眼睛就那样盯着他们,裴琰自己低着头,眼前人影憧憧,人群的沸腾和喧嚣显得很不真实。
但腰里搂着他的臂膀又是真实的……庄啸一定是疯了吧……
在国内做治疗时,庄啸也亲自接送过他好几次。
国内许多地方,进楼门的时候,找不到那个残疾人通道。或者,通道被卖东西的和席地睡觉的人很不客气地占领了。庄啸就背着他进门、上楼。他助理那几个细胳膊软腿的小孩儿还真扛不动他。
病房里,庄啸跟他说:“听医生的话,这两年,别再拍打戏了。”
“我不拍打戏,我拍什么啊?”裴琰说,“我也不是全能型的老戏骨,我就吃这碗饭的,一招鲜。”
“你拍个偶像剧,言情片,轻松省事的养养身体,不成么?”庄啸瞅着他,很认真的,在寻找妥协折中的路数。
“我拍偶像言情剧,当谁傻啊,糊弄观众观众都不信!”裴琰躺在病号床上,受伤的脚高高地吊着,笑出一脸破罐破摔的德性,“观众就直接把我和剧里那个跟我抢女主角的男二号配成一对儿,在网上刷我跟那个男二号才是正牌cp!你看吧,观众其实都是明白人儿。”
“我和如花似玉的女演员们就不来电,我比她们还花枝招展得我太招人了!”裴琰笑着,“庄啸,我就跟你演什么都特别来电。”
庄啸无可奈何地瞅着他,也笑了……
夜晚,他啸哥就留在医院里没打算走。
庄啸把门一关,上了锁,转过头利落地从头顶脱掉上衣,朝着病床上的人走过来。
“我靠……”裴琰用胳膊挡住脸,喃喃的,“我都这样儿了还能吸引你让你发情,我是不是特别性感迷人……”
“是,你特别迷人。”庄啸深深地看着他,“咱俩多久没做了?”
“挺久了。”裴琰一笑,“你来啊。”
庄啸把他受伤那只脚吊好了,别碰着,然后抚摸他的大腿,扒开他的病号服。
裴琰舔一下自己嘴唇,甩了个眼色:“你过来……近点儿。”
“不用,”庄啸直接拒绝他的好意,“你kou活儿太差了。”
“能别这么嫌弃我吗!”裴琰气得叫唤,“给我几句鼓励成吗?你就夸我几句‘宝宝真棒’‘爽死了真漂亮’,老子忒么床上伺候你也更卖力啊……”
“你就这儿长得最漂亮,就这个最爽。”
庄啸把他病号服裤子扒至膝盖,抓住他的tun揉捏,唇畔浮出笑容:“就这儿最好用,特别好,让我特别舒服。”
然后,庄啸就让他在病床上爽得要死了……
两人面对着面,将就着这么一个最单调的姿势,却是最深情的,直视对方的眼和心,感情不容任何逃避。
庄啸低头不停吻着这张脸,端详裴琰每一次表情的细微变化,每一次在他身下发出声来……
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这样难舍难分的情谊,竟然一次又一次想到“终生之约”,尽管口头上从来拒绝承认。在认识裴先生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结婚,或者生养孩子,绝对不会,不可能的。他不会有小孩,不认为自己能承担这样责任、能让他的家人幸福。他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让小孩儿走他的老路、经历他曾经的艰难与无助。
每人心里总有绕不开的那道坎,在潜意识里逼迫着人不断想要放弃、逃开,还要假装自己不在乎……这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他现在竟然想到“结婚”,想让眼前这个人完完全全地,就只属于自己。
想让裴先生赶紧怀上他的。
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撞进去,听着裴琰吭出声来,紧紧抱着他几乎嵌进他身体里,竟然想着,不然咱俩就结了吧……
其实这几年间,他的母亲试图联系过他,希望能够见面,只是一直未成,这件事裴先生也知情的。
他的母亲早就离开大陆出国了,也脱离了影视圈不再拍戏,在欧洲生活。据说开了一家武馆谋生,授徒为业,后来嫁了当地一个做生意的德国人,有家有业有子女,生活不差。
“见见么?”裴琰提议,“都这么多年了,就见见呗,我陪着你。”
沉默想了许久,庄啸说:“这么多年了更觉着没必要,年纪大了,我不爱见陌生人。”
裴琰:“……”
“别这样儿,”裴琰偶尔劝两句,“虽说也另有家庭和子女了,人家还是惦记有你这么个儿子。”
“是么。”庄啸冷笑了一声,“我都快三十五了,才想起来有我啊?我现在活得很好不用任何人惦记。我十五岁的时候,怎么没人想起来有我这么个儿子?”
裴琰:“…………”
别劝了。
裴琰早就发觉了,庄啸这个人对某些事情很走心、很固执、很记仇的,尽管轻易不放狠话出来。他自己才是乱放炮从不走心,骂得多,想得少,过后他就忘了。他啸哥这样的人,是轻易不能惹,说不妥协就不妥协,记仇记一辈子的,永远过不去这道坎……
裴琰搂过他啸哥的头,揉一揉,捋捋毛:“那我妈想请你去塘沽吃海鲜,你去不去?你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