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装作不在意、不好奇的样子一直缩在宁珊身边,靠墙倚着,貌似闭目养神,可其实耳朵竖的兔子一样高。听到这里,终于耐不住,睁眼问道:“环小子,你莫卖关子,快说清楚怎么回事儿?谁成了奴才秧子?”他明明大仁大义将那一家子法外开恩放出了狱神庙,原想着他们缩回金陵老家去也就是了,彼此老死不相往来,各自清清静静了此一生。可谁想,人家还能死皮赖皮呆在京城,甚至到处对人说自己应该当太皇太后?这脸皮已经不是一般二般的厚了,还有,把孙女当奴才秧子又是怎么个故事?
贾环一脸坏笑,满目都是对探春的不屑:“还不是那日大老爷来狱神庙的事儿,您好心,放了我们,却没提到我姨娘和三姑娘,于是老太太先出了狱,跟着我和兰儿也出来了,随后大嫂子也被释放了,大人们说什么她是节妇,不用过审,就给放了,还把她的一部分嫁妆还给她了。但是我姨娘和三姑娘可没这么好运,她们上了公堂,被没收做了官婢,后来就跟其他官婢一起拉到街上去发卖了。”
说到这里,贾环愈发愤愤,道:“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着大嫂子拿回了嫁妆,来找她,叫她供养太婆婆,不然就去衙门告她不孝,还要告兰哥儿,让他再被收监,以后也甭想读书科举什么的,大嫂子被关怕了,只好答应,但是说什么也不肯把嫁妆交出来,只每日做好了饭给老太太先吃。然后再给兰哥儿吃,然后自己吃,剩的才给我。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一个寡妇,既不能独自居住,又不敢出门采买,还舍不得兰哥儿去,事事都得靠我,这才服软。”
贾环说着,面上不平之色更盛:“那一日,我上街去打听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事儿,正好瞧见发卖我姨娘,就去求大嫂子出钱买她。可她不肯,说什么也不掏钱,我没办法,就去求老太太,当时也不知道老太太打着那样的主意,力逼着大嫂子掏了钱,买下我姨娘和三姑娘,可谁成想,老太太竟没有把把她们的身契毁掉,反而捏在手里,逼迫我姨娘继续当奴才伺候她,还得伺候三姑娘,说是要继续尊贵的养着她好嫁贵人。”
听到这里,黛玉的脸色已经惨白,迎春更是泪盈于睫,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自己,倘若易地而处,老太太必然也会这么对待她们。可怜这之前好些年里,她们的孝敬顺从,原来在老太太眼里竟是一文不值的。
贾环也不管听者如何做想,只一股脑的倒出满肚子牢骚和苦水:“我不忿,吵嚷出来,只说她也是奴才,卖身契就在老太太手上,她不信,去问,老太太本想唬她,可惜大嫂子也帮腔,这便没有唬住。她又哭又闹又寻死的,折腾了好些日子,这些天也想明白了,开始一门心思做小伏低的讨好老太太了,估摸着是想把自己的卖身契要回来呢。我呸,老太太会给她才怪……”
贾赦已经听呆了,半晌,忽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在她眼里,谁都不过是个奴才秧子,是哄她一乐逗她开心的,老二啊老二,咱俩都是蠢货,被她拿捏在手里,抬举你、打压我,也不过是为了制衡,为了凸显她更尊贵罢了。不过你比我更蠢,更没用,我好歹有儿子撑腰,我儿子能当皇帝;可你有什么,一个病歪歪的浪荡小子,不过衬一块破石头,现在也不管用了。啊哈哈哈哈哈……”
宁珊直起腰,离开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