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爷爷身子弱,当初就不该让他进矿山……”
采矿比下地多挣一倍工分,为了养妻活儿,爷爷是在贺兰石矿上活活累死的。
这是奶奶一生的心病。
朵拉默然,回想阿蓝在漫漫山道上弓腰蹒跚的身影,似乎理解了一点老人的小题大做。孑然一身的阿蓝,这世上真心记挂他的,也就朵家这三个女人了。
只是她到底不想把阿蓝和病弱的爷爷相提并论,“……他身体一直很好的……”人家还曾是条二十五米长的蓝鲸呢……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朵姑姑横她一眼,“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再怎么保养都不为过。去去去,别在这里傻站着,看看奶奶教了什么,以后你也晓得怎么做……”
朵拉唯唯应了,刚一转身,就看到厨房门口,阿蓝静静伫立的身影。望着她的目光温暖一如平日,却掩不住点点彷徨在眼底转瞬即逝。
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吧……姑姑与她情同母女,母女之间谈论的种种,于他也是一种压力——朵家的盛大欢迎,郑重其事,自己在索桥上执着的要求,甚至上桥前那个很容易让人多想的玩笑……
奶奶和姑姑只看到了阿蓝对她的无微不至,予取予求,却怎么都想不到这场爱情不过是舱门关闭前才匆匆改变的一个决定。
朵拉走过去,双手搭在阿蓝腰上,“奶奶教完了?”
“教完了。我就过来看看厨房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没有。”朵姑姑笑着赶他们出厨房,“厅里歇着吧,汤一会就好。”
“都是我不好,让姑姑这么晚还在厨房忙。”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阿蓝还想再说什么,被朵拉强行打断,“行啦,明天不是要去葡萄园嘛,你想谢姑姑,明天多干点活就是了。”说完促狭地笑,“姑姑炖羊肉的手艺全镇闻名,不会让你白吃的。”
葡萄采收必须在上午十一点之前进行,天蒙蒙亮,朵拉和阿蓝就跟着姑姑来到了镇东的朵家葡萄园。不同品种葡萄的成熟期不尽相同,八月底九月初的时节,黑比诺和霞多丽已经可以采收,黑比诺的果实更脆弱些,必须人工剪摘。朵拉和阿蓝进葡萄园时,工头老马早已领着工人一人一垄,干得热火朝天了。
说叫阿蓝干活,姑姑哪里舍得,给两个年轻人一人一把大剪刀,一只塑料筐,随他们剪着玩了。朵拉玩心重,剪两串吃一串,不时还往阿蓝嘴里塞一颗——这孩子忒实诚,让他剪他就剪,颗粒归仓,除了朵拉喂给他的,他自己筐里的竟是一串也没碰。
“你就放心吃吧,姑姑又不缺那几颗葡萄。”
“你呀。”阿蓝无奈地笑,“那么多人看着呢。”
朵拉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入目都是工人们渗着汗水,神情专注的脸,明白了,他是怕自己不务正业拿葡萄园当农家乐,影响不好。“你多虑了,采收的事儿有马大叔盯着,绝对错不了,他替我们家干了快十年了。”
两个人隔着葡萄架说笑,忽然田垄那头的平房里传出一声东西砸碎的巨响。
朵拉侧耳细听,“有人跟姑姑吵起来了。去看看!”
来的不是旁人,是朵拉的表哥,朵姑姑的独子阿祥。朵拉回银川几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当哥哥的只跟妹妹随便打了个招呼,压根没理她身后的阿蓝,转头继续和朵姑姑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