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横向排开拦在大门处检验入城的商货。面上虽木讷,下笔却飞快。
临近中秋,运往城中的货物只增不减。有安心做买卖发财的,自然也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有元宵节宫中失窃这一前车之鉴,五城兵马司上下各个都张足十二分精神,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就算有苍蝇打眼前经过也要细细打量,看看是否出身清白。
马车旁,一老吏佝偻腰背围着货物转了三圈,皱巴食指于宣纸上划过,枯槁面上纹路又深了几分,心中泛起低估:怎么又是烟火?比起往年,这分量已正正多出三车,今年的中秋宴,礼部那到底置进去了多少银两?
斜眼瞥向领头余管事,他却早已与城门当班的攀谈起来,窄袖内鼓鼓当当,笑着直往那人手中塞。老吏鄙夷地冷哼了一声,也不知这几车东西到底混了多少油水。
可这些又同他何干系?再有几日就能得旬假同家人好好聚上一聚,想想外孙女那张讨喜的小圆脸,心中的不平衡感便淡去好些,摇着头提笔在纸上批了几个红字,算是放行了。
月亮一日圆似一日,团圆的气氛将京城浓浓裹挟入怀。
言母早在一个月前就在李记定下月饼,因是常年与这些贵人打交道,店铺的伙计各个精明狡猾似狐狸,一见“言”字顿时喜得合不拢嘴,片刻不敢怠慢,头批月饼刚出炉就快马加鞭送进了言府。
月饼虽到了,可吃月饼的人却都不知道哪去了。言怀安忙着操持宫内御前的护卫部署,每一处都亲自把关,生怕宴会上出岔子。林鸾和言澈被指派去巡视承天门,忙得脚不沾地。言母则应下旨意,为赴宫里中秋晚宴做着准备。
这一日,夜色还未完全降临,吉庆街上就已有心急之人争相开始放鞭炮。一波接着一波,噼里啪啦惊起半条街犬吠。宫中更是热闹,处处花灯高挂,莹莹亮起橘光,远远眺望,竟不逊色于那天际月轮半分。
御书房内小窗半敞,夜风送香,携来外头细碎欢声笑语。朱轩凝眉,抬手轻揉额角,挪了挪身子继续览阅奏疏。
最近东厂那头活泛得紧,隔三差五便会发落些坏规矩的官吏,递上来的折子明里暗里还不忘对锦衣卫含沙射影一番。朱轩笑笑,将折子丢到一旁,又拣起另一篇,上头文字笔力苍劲,墨迹渗透,一看便知是言怀安的字迹。面上虽不说什么,可字里行间却盛满了对东厂抢功之举的不满。合上折子,圆月正好落进窗中,朱轩兴致被挑起,歪在榻上玩味地观赏起来,鹬蚌相争,他只乐得做那渔翁。
“皇上,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走。”
大踏步迈出殿内,宽袖于夜风中猎猎作响,似远方吹响的号角,幽月之下,他自有自己要走的路。
先皇尚简,即使是宫宴也不许太过铺张奢靡,朱轩袭位后亦保持了这一习惯。于百姓眼中,这是位心系子民的好皇帝,因为他一上位便着手减免徭役赋税;于百官眼中,这还是位勤勉的好皇帝,宵衣旰食整顿官制,于公于私从不偏颇;可于太后眼中却不然,因为他自登基已三年有余,却至今仍无子嗣!
内殿女眷宴席上,瞧着各家命妇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那么一两个肉嘟嘟的小娃娃,太后面上虽笑得和煦,可心里的醋坛子早就打翻,酸麻至全身,凤眼时不时扫过旁桌坐着的嫔妃,满满皆是怒意。
几位美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