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频频出入此间有何要事。
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偏殿,向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旧南瓜似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长发盘起的女人。
陶燕坤一直是张扬的大卷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如今盘起插着一支朱漆木簪,露出白皙细嫩的脖颈,整个人身上有种让人不忍打扰的娴静,像一幅水墨画,每一笔浓黑都透着她与生俱来的定然。
她没有双手合十,实际上向也猜不透她在干什么,脑袋低垂,双手一动不动搁在膝盖前。
向也等了大概有一分钟,陶燕坤如雕刻进木板里的主角,岿然不动安如山。
他跨进门槛,走到她身边的蒲团上坐下。
“来了。”
陶燕坤忽然抬头,稍稍往他这边侧了脑袋,像是代替抬手打招呼。
向也:“……”
“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是你,我说过我眼瞎心不瞎。”
向也闷声道:“坤姐。”
“嚯。”
陶燕坤似乎挺意外,整张脸表情点亮了。
“还真被我蒙对了。”
向也:“……”
陶燕坤揉揉发酸的手腕,姿势不像在求佛,反倒像练功乏了正活动关节。
“我还以为你从此不敢来见我了呢。”
向也答非所问:“坤姐,你信佛么?”
陶燕坤说:“不信啊。”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跪那么久?”
陶燕坤不以为然,“不然呢,打坐不就成和尚了么?”
“……”
“蒲团那么矮,难道你直接坐着?那成何体统……也不看看像什么样。”
“……”
向也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真有蹲坑的风范。于是屁股着火似的蹦起来。
陶燕坤听得动静,幽幽说:“还真坐着的啊。”
陶燕坤的插科打诨搅乱了向也精心打的腹稿,他的一声“坤姐”之后,生生突兀断在那里。
陶燕坤扶着膝盖要站起来,但跪坐太久,双腿发麻,抻直之时不禁发颤,身子一晃险些倒下。
向也扶住她,顺势圈在他怀里,不肯放松,脑袋又埋进她的肩头,一如上次在“大遇”那般。
陶燕坤小小挣扎,碰上的却是紧箍咒,向也两条结实的胳膊越箍越紧。
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在佛主面前呢,注意点形象。”
向也留意过,此处偏僻并无僧人经过。
“没事,清明时候佛主忙坏了,现在整忙着休息,没空管我们。”
“……”
陶燕坤横竖看不见,丢脸也无从说起,便由他去了。
“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陶燕坤递来一个台阶,但太高了,向也不敢下。
他装傻,“说什么?”
陶燕坤暗暗叹气,挣开了他。向也没想到她还会有所动作,一不留神给她得逞了。
他挠挠后颈,怀抱里失去充实的感觉像穿了一件漏风的衣服,浑身凉飕飕的不自在。
陶燕坤轻声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
“……”
当她不拒绝他的拥抱时,向也觉得自己已被心照不宣的原谅。如今她不厌其烦地与他绕弯,是想把他引上绞刑场。
也许刚才那就是传说中最后一顿饭,极尽奢华,让他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