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甘的苏大太太,早已经茕茕孑立,香消玉焚。
而她自己呢?
挖空心思挣来的邵太太头衔,那些浮华也不过脆弱如胰皂泡,看着光陆流离,可实际上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谁拿针尖一戳就破。原来俊美文雅的邵大爷更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这么多年,他除了吃喝玩乐,搞多几个女人外,就只会留下一滩烂事让表姨妈收拾,从未展现出其他方面的过人才能。
当初邵老太爷独具慧眼,将他早早送入汇丰银行做买办,可邵大爷就有本事端这个金饭碗白白漏财,他没什么本事却耳根软,心高气傲偏要学人做投资,一笔笔投进去,买什么输什么,亏得家底都快贴完,他还自欺欺人埋怨时运不济天道不公。
好容易等到他几十岁了,总算歇了重振家业的心思,表姨妈却又迎来了他包旦角玩戏子的日子。那戏子也不知伺候过多少达官贵人,妩媚娇柔,更烧得一手圆润松柔的好烟泡,专门用印度舶来的上等清水膏,一两一块,装在薄铅皮的扁盒里,配上好灯好斗,又有美人在旁伺候着,表姨夫一头扎入这温柔乡再也起不来,整日点烟吞雾不见踪影。
表姨妈眼见着大儿子邵鸿恺已经到继承家业的年纪,表姨夫却龟缩一旁毫无用处,不觉暗自着急。邵鸿恺必须要有锦绣前程的,万不能守着这点旧家当跟老子一样坐吃山空。她心一横,便豁出面子来,重新拾掇自己,再度杀回粤商的交际圈。仗着表姨夫与商团团长陈廉伯都曾做过汇丰银行买办,表姨妈厚着脸皮隔三差五的不请自到,她风韵犹存,嘴皮子又利索,没多久,竟然也让她跟陈公馆上下混了个脸熟,跟陈廉伯新纳的姨太太结成手帕交。于是这两年陈公馆但凡有慈善募捐、圣诞派对,迎新送旧之类的宴会,表姨妈是场场不落空。
她自然晓得背后有人骂她一把年纪还跟花蝴蝶似的没点廉耻,可被人骂俩句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打紧?表姨夫说是说汇丰买办,可跟陈廉伯那种买办一比,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陈廉伯就是个敛财的聚宝盆,从丝业、金融业、农产品业到烟草业,就没有他伸不到手的地方,没有他赚不了的钱,要不然以他的五短身材,马脸相貌,能挤掉那么前辈当上商团团长?能跟那么多莺莺燕燕纠缠不清?能去到哪人人都赔张笑脸称一声“陈大官”?
她想得很简单,攀上财神爷,自然能给长子铺条好路子,她想归她想,邵鸿恺自有自己的打算,怎奈浮浮沉沉,他的打算,到了居然跟母亲的愿望殊途同归。
邵大少不太像邵家出来的人,他继承了爹妈的好相貌,却没遗传父亲那些无用的风流作派,母亲那些短视的精明算计;他更像老谋深算的政要人家养出来的少爷,胸有沟壑,心有城府,该做什么,不做什么,谁也挪不动他半分。他没有过于明显的爱好,也不会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热情。对他而言,世界万物仿佛一概相类,区别只在于有用与无用,能常用还是短用而已。
邵鸿恺十二三岁时,本可搭父亲为英国人办事的便利,直接去英吉利留洋,虽说彼时还小,可年龄小有年龄小的好处,语言习俗入手快,一路中学大学读过去,回国必定脱胎换骨,变成顶时髦的英国绅士。可邵鸿恺不知为何不愿去,表姨妈恨得牙根痒痒,骂也骂不动,打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