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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奶奶说了一堆废话,可有一句没说错,那就是她原本跟苏家那位大小姐是一样的人,可因为家道中落,父兄无能,到了她这,便只能样样亲力亲为了。
这么一来,叶棠只觉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和田玉无事牌像被火烤过一般,炙热得皮肉生疼。
他自小好读《史记》,少年时本就有一腔游侠梦,又目睹杨缵绪率兵围攻将军府,击毙伊犁将军志锐,火光连天,乱哄哄闹腾腾,将整个伊犁闹了个天翻地覆。烽火连天中,唯独叶棠体味到不同寻常的豪情万丈,只遗憾自己彼时年纪尚小,不能与诸君一道刀口舔血,快意恩仇。
他后来才知道,这种令血液沸腾的东西有个词叫做“革命”。他天生便对这种颠覆秩序,搅动天地的万丈。
可随着时日渐逝,到底什么是革命,谁才能革谁的命,他却越来越糊涂。
叶棠见不到其他地方的革命党,他能当范本的唯有在伊犁揭竿起义的杨缵绪,当年这位杨统领身先士卒,率义勇兵攻下伊犁清军联防,成立了临时政府,发豪言壮语欲联合五族,马踏全疆,这是何等快哉的英雄壮举!
可谁曾想,不用两年,这位令叶棠钦佩的英雄却把临时政府拱手让给军阀杨增新。
平心而言,杨增新执掌新疆也讲清正廉洁,也自认是革命党,可衙门还是那个衙门,只不过换了批不梳辫子的新官员,规矩还是那些规矩,只不过巧立名目,换了新词。有权有势,有兵有枪的仍然才能说话,没权没势的仍然沉默不语,逆来顺受。
那期待之中的革旧鼎新,风云变幻,一直没有到来。
叶棠逐渐意识到,整个世道便如风雨飘摇中年久失修的房屋,材既败坏,弥缝补漏的,又有多少用?
更何况京城那边没隔几年便传来消息,袁世凯、小皇帝,辫子军总有人想坐到紫禁城那张龙椅上,触目所及仍是工商凋敝,民生多艰。
兄弟俩都不是生意人,忽然想起遥远的粤地省城,顿时生了新的希望。
可说是说扶棺返乡,可哪头算是故乡?天山脚下他是异客,可这南粤之地,花花世界,却更像小时候从长辈口中听来的一个荒唐而遥远的富贵梦。
无所适从,却又亟需去适从,叶棠憋着满腔的闷气,却往外撒不出一分。
“二哥……”
叶棠抬起头,妹妹怯生生地问:“晌午,你想吃干的还是喝稀的……”
“哎呦,什么干的稀的,家里米缸都要见底咯,还能吃饭喝粥挑挑拣拣啊?”叶大奶奶嗓门一下又上去,“小姑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还当这是从前叶公馆哟,少爷小姐的,能有口吃的不错了!”
“得了你少说俩句……”
他哥一句没说完,又被叶大奶奶呛了回去,豁出去一样嚷:“我怎么不能说了?我说的不是实情啊?你要能找个事做,家里但凡有个营生进项,我还用发愁么?一家几张嘴,都等着吃,吃了这顿下顿咋办?还吃干的还是喝稀的,我看都别过了!”
屋里的孙少爷适时哭了起来,叶大奶奶一时痛快,见叶家人都脸色难看,自己也有些尴尬,她忙借坡下驴,顺势进屋看孩子,留下兄妹三人面面相觑。良久,叶大少爷清咳一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