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雪崖后,聂明心的作息十分的规律。他习惯在初阳破晓的时分醒来,先煮上一壶雪水,然后坐在崖边上听上半晌风声,再回到茅草屋边上拔出他的‘明心’,练一会剑。
有时候是一套,有时候是两套,不高兴了就干脆不练了,坐在那盖满落雪的松树下发呆。
一人,一剑,一草屋。除开厚厚的积雪和那孤苦伶仃的枯松,这仿佛就是天雪崖所有的景色了。
在这样孤寒的景致里,沈卿那一身红衣也显得格外黯淡凄凉。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分出多一个眼神给沈卿。似乎便如同聂明心说的,这天雪崖是不是多出个沈卿,他根本不在意。
沈卿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摸不清他这一气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毕竟从前聂明心,可没这样同他生气过。又或者说,他跟在聂明心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曾见他生过气。
他的师尊样貌好,武功高绝,几乎是天纵奇才,出到江湖之中几乎人人礼让三分,不论是美人、钱财、地位,对聂明心而言都仿佛如同探囊取物,来得简单。
可他什么也不爱。哪怕沈卿跟在他身边这些年,也不曾见他对什么有所偏爱。
或许他爱剑,可沈卿却隐隐觉得连这剑,都不是聂明心的最爱。
而那一夜春宵的始末,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沈卿心中甚至闪过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病态的欢喜,哪怕聂明心醒来之后给他一剑,他也受得欢喜,甚至还能生出别的方法继续纠缠不清下去。
沈卿原以为他们之间可以再进一步,哪怕他得不到聂明心的爱,得到三分恨意也是极好的。喜也好,怒也罢,只要是为他牵动而生出的感情,都是好的。
可他错了。
他可爱又可恨的师尊,就连这三分恨意都不屑给他。就连杀了他,都嫌脏了剑。
当然,沈卿这些自怨自艾的想法,可一点都没敢透露给聂明心知道。他的师尊原本就对他毫无爱意,倘若他再不坚定一些,那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又或许聂明心隐约察觉一些,可没有人能彻底了解另一个人。
聂明心并不是个喜爱逃避的人。有时,他坐在天雪崖的枯松下,眼一闭,又想到那天夜晚的情景。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其实聂明心已经不太记得了,似乎是他那天晚上心血来潮到星罗棋布阁一游,顺带在他那里喝了一杯酒。
这原本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虽知道沈卿对自己图谋不轨,可他这逆徒虽贯有贼心,却实在没有贼胆,在面对他的时候更是拈轻怕重,步步为营,唯恐他有一丝的不痛快,说是胆小如鼠也不为过。
这样的沈卿,又怎么敢让他有什么问题?
偏偏这问题,便出在那杯酒上。
——那是杯被人暗中加了倦花眠的酒。
倦花眠,倦花眠,春来雨霏霏,伴月倦花眠。
一个暗带春情的名字,一杯暗带春情的酒。
聂明心对沈卿不屑一顾,可却不是所有人对沈卿都不屑一顾。
沈卿样貌俊美,又是天罗棋布阁说一不二的主子,才高貌好,家财万贯,哪怕此时此刻对这一人执迷不悟,可也不保管是一辈子执迷不悟,万一呢?
为着这个万一,这数年来也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前仆后继,简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饶是沈卿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