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轻轻探手,指尖卷起一缕散落在枕上的碎发。小时候毛毛的头发最难搞,又硬又乱,每次打理起来就要耗费许多功夫。毛毛自己不会弄,莫雨便帮他弄,一边扎着马尾一边斥责再调皮捣蛋就扔了他,生气极了手下还会用力抓住一撮狠狠的拽开,引来小孩子几声哀嚎。
然而无论多么愤慨,最后还是会在毛毛眼泪汪汪的撒泼打滚耍赖中尽数作罢。
一次次说要抛下,却一次次的站在不远等着他跟上来,两人牵着手走,身边川流不息的锦瑟繁华便失去了吸引。
一年,两年,三年。
十年,百年,千年。
那时候他们都确信彼此会在同一条路上走到永远。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毛毛已变成了浩气盟的穆玄英。他依旧是那副温润清俊的面貌,依旧喊着他莫雨哥哥,却再也不会毫不犹豫的追上他,握住他伸出去的手。
莫雨蜷了蜷指尖,勾过穆玄英汗湿的鬓角,最终停在了光滑的脖颈边。
他想杀了他。
若他醒来后说出任何绝情的话,他一定会杀了他。毫不犹豫的。
莫雨没有遮拦弥漫的杀意,习武之人本就敏锐,即使深陷梦魇,穆玄英却清晰的感受到了。
紧阖的细长眼睫抖了抖,他睁开眼,与莫雨低垂的眸对上。
“毛毛。”莫雨微微一笑,一如往常那般柔和,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穆玄英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语。
卡在脖颈处的手冰凉森冷,穆玄英一贯是不会将命脉如此放肆的任由他人掌握在手。可他面对的是莫雨,只要是莫雨,便觉得什么都没关系了。
良久的沉寂将气氛引至近乎窒息的压抑里。
忽然,有光透了进来,澄澈明亮的金橙色扫去了一室冷蓝,是朝日的第一缕光辉,踏破虚空,从遥远的天边照亮了漆黑的夜。
穆玄英双眼酸涩的眨了眨,接着疲惫的撑起酥软的身体,看着莫雨,低声喑哑道:“莫雨哥哥,你说过你不会对我说谎。”
莫雨“嗯”了一声。
穆玄英抬起手反握住莫雨的手腕,轻声问他:“你要杀了我吗?”
莫雨一言不发。
片刻的寂静后,穆玄英却笑了,他淡淡的说:“我之前一直在怀疑雨哥,但我不愿那人是你。所以我自欺欺人的将简单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想着或许有一天,噩梦结束了,我依旧是穆玄英,莫雨依旧是莫雨,我们是兄弟,是亲人——甚至可能在将来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
莫雨下意识用了力,穆玄英本就沙哑的嗓音为此一顿。
他感到了疼痛,然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却已经麻木。
“要动手吗?”他询问莫雨,清澈的眼底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莫雨觉得额角突突的跳,熟悉的痛苦正一齐涌上,是失控的前兆。
穆玄英自然看出了莫雨的不对劲,但他却没有如同小时候那般焦急担忧关切。只是垂下眼,轻声道:“莫雨哥哥要杀我,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莫雨依然一声不吭,这时候,穆玄英维系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他的脸上浮起了鲜明的怒意,咬牙瞪着莫雨,一字一句道:“若你不动手,那就换我来!”话音未落,便推开莫雨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的从桌上拿起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