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央阿娅把南束的骑兵撤回来,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说合适。这毕竟是关乎战局的大事,不是小孩子闹脾气说“我不喜欢他,你也别给他糖吃”那么简单的事。
她把话咽了回去,定定神,烦乱地起身往外走:“容我想想。”
苏洌的目光定在她的背影上,窒了良久才又缓了口气出来:“嫂嫂……”
阿娅看向他:“嗯?”
“我觉得阿追方才是想说……”
“我知道,太好猜了。”阿娅也长长地吁了口气,“容我也想想。”
回到房里,阿追在心跳起伏里迫着自己忙碌起来。苏鸾看着她的面色觉出不对,唤了两声“阿追”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阿追面色铁青地坐在案前,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堆事:“云琅带人多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我需要几个乌村的人住在宫里一阵子,帮我办些事。”
“来人,去稚柔馆回个话,就说我近来有些急事要料理清楚,让稚南先不要替我寻别的客人了。”
“……罢了,请稚南来一趟吧,有些事或许问问她比较好。”
她脑子好像乱成一片,又好像清晰无比。吩咐了几件事之后又去了书房,在一方方大木架间穿梭了好久,抽了一卷卷竹简、拽了一张张缣帛,从地图到兵法都有,摞得跟座小山一样,抱在怀里往外走。
“阿追?!”苏鸾看得一脸懵,见东西多,赶忙腾出手来要帮她抱。
她的手才刚触到这一大摞东西,“小山”后面就传来了一声呜咽:“呜……”
苏鸾一惊,也没多想便将这堆东西一扔,竹简哗啦啦摔了一地,她定睛一看,阿追的眼泪已经淌了满脸。
“阿追?阿追你……怎么了?”苏鸾有点手忙脚乱,懵了一会儿后伸手把她搂住。
阿追在苏鸾肩头上一靠,顿时便哭得泪水决堤。
她眼泪一边往外涌一边心里骂自己本末倒置。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最忧心的竟不是弦国正面临灭顶之灾,而是嬴焕又欺瞒她——她当真是浸在这心思里出不去了。方才做了那么多安排、又寻了这么多要用的书,她都没能有哪怕半刻是不想这回事的。
苏鸾被她哭得懵住,连问都不敢贸然多问,抬眸扫见书房一隅放着的窄榻,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扶她去休息。
沉沉地往榻上一栽,阿追浑身疲惫涌来,刹那间就坠进了梦乡。
梦里也是浑浑噩噩的,她仍能感觉到自己头脑发胀。似乎迷迷糊糊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费力地再抬起头时,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宫墙间的甬道直往北通着,她举目看去,那边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定睛看了会儿后她忽地窒了息……
这是荣宫。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纵是在梦里都清晰极了。
曾经,在那数丈以外的宫殿门口,他对她说:“你跟我一起,我们住到天子的王宫去。”
那是场幻境,却也是真的。她记得很清楚,也信他说这话时必是认真的。
可她怎的忘了……要住到天子的王宫去,便是要一统天下。天下,自是包括弦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