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铺了一条围巾,把书信包了进去。
天已经亮了。
“你真不进去见他?”梁易武站在旁边,面前的小院子刷着青灰色的墙壁,院门轻轻掩着,主人应该在家。
梁易文站在那儿,呢子大衣稍稍抵御了些许冷清的寒意,阳光裹着寒气照在他的身上,“不了。”
梁易武没再多说什么,看着梁易文向前了一步,弯腰把那用围巾包裹的书信放在了程敬桥家门口的台阶上。
“奇怪,”梁易文直起身来,竟嗤的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他就在这门后面,可却全然不想见他,”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地上的东西,“我刚才把这些书信弯腰放下的时候,竟然有种给我自己上坟的错觉。”
梁易武一听,也给这句话逗笑了,梁易文两手插在呢子风衣的兜里,觉得自己可笑,摇着头,叹气,吞咽着苦笑,再抬头看这小院。
“上了坟,那先前那个梁易文是不是就算死了?”梁易武在背后问他。
梁易文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往回走,经过梁易武时顺手拍了拍梁易武的背,“走吧。”
走吧。
万千事宜,总要放下。他终是长大了,知晓人间世事无常,知晓想得的不可得,你也无法奈人生何。
梁易文时年二十七岁,立在那儿有了根,肩上也伸了冠,连那缕毛躁的头发都压了下去。这男人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境地,理解了那位的苦衷,也明白既然这份爱到了这一步,便是应到这一步了。他该为了那人去忍让和克制,这是他的忠诚,也是他的责任。
他用了几年想让自己成熟,都没能成功。
现如今他长大了,也不过是一夜间的事情。
程敬桥前些日受了邀请,说是一组学术的考察队要去北京开会,路过承德的时候听说程敬桥在这里,就非要和程教授见一面。他起来临了帖,又把院子里的树都浇了水,才收拾好了衣帽,准备出门。
一出门就见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程敬桥很是疑惑,拎起来发觉不重,四下看了看,也谁也没有见到,却在打开围巾的时候被一阵风掀了围巾的边,几张纸倏地就乘着风蹿了出去,程敬桥连忙一把捉住了,又把怀里那一沓匆匆都摁进怀里压好,才借着晌午的太阳去瞧。
只见那纸上的头几个字甚是眼熟。
[程先生亲启]
见字如晤。
他心里一瞬间就落了半拍。
梁易武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听家父说程敬桥前些时日来过一次北京,那人好似才听说了易文的事。“敬桥心软,听得易文婚约作废又生了病,想来家里看望,不过易文已经走了有大半个月了,也没有见上,”梁父感叹着说,“我要他留在北京罢,他倒是一个人又回去了,也不晓得承德有没有人照顾他。”
梁易武知道自己不好再多管闲事,却也知道自己的弟弟仿佛褪了一层皮似得,魂魄都比原先小了半个。可这是梁易文的生活,他当真不该再插手,却还是在自己房间里踱步了半天,觉得好些话要说清楚了才好。他好歹要让那程先生知道,他弟弟寄了这些东西给他却没到他手里,不是他弟弟的错。
冬天已经彻底地来了,程敬桥原先只在承德避过暑,这是第一次在承德过冬。这里着实冷。夏小山写信给他,说,
[承德雪窖冰天,你独院独栋,也不如学校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