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闲想起来,那是真正的李随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而眼前的老太太狐疑地打量着神情悲怆的青年,问道:“你是谁?!你跟那些坏蛋,是一伙的?!”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君闲只是蓦地想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他们被国民党打得落花流水。而他们剩下来的队伍只能沿着几条绳索过江。君闲只觉得现在握住的这双布满老茧的手,像极了当初在绳索桥上握住的青年的双手。
李随风的后脊中了一枪子弹,君闲抓着他而身下就是湍急的河流。就在随风跟他说完那句话后,他便自己挣脱了手,奋力地拉住被敌人机枪快射断的绳桥,对君闲他们吼道:“快走!”
……
莫大娘怔怔地瞧着君闲泪光盈盈的双眼,老人那双沧桑的眼睛里也浮出眼泪:“阿风,你是我的儿子吗?”老人失声痛哭起来,一把抱住君闲,“阿风,自从你参军以后,娘就想你,想了你整整十二年啊!我的儿子,我是娘,你看清楚我是你娘啊!”
苏婉看着泪眼婆娑的老人,红着眼眶不禁问道:“林队长,你说,那个老太太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她为什么怎么抓着人就说是她儿子,落旌姐是李团长的亲姐姐,若是这个老太太是团长的母亲,那落旌姐不也是她的女儿?”
可这个老太太明明是落旌姐捡回来的呀。
老林想起来,落旌刚回来的时候和她阿弟冷战,好像就是因为名字这件事。原来,那个老太太要找的儿子,不是李团长啊。老林不无惋惜地想着。
然而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下一秒,那个刚从战场回来的青年就扑通一声那跪了下来,抱着老人的腰大声哭道:“娘,我是随风!我就是你儿子,李随风啊!娘,我没能照顾好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是儿子不孝!”君闲用力地抱着骨瘦如柴的老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着,而青年的哭声中带着难以言说忏悔、无奈、悔恨与愧疚。
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母子的重逢而红了眼眶。
站在阁楼之中的落旌扶着门框,面容苍白地看着院落中抱头痛哭的‘母子’,她一直沉默着,而那双杏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座古宅,是她与君闲的家。可也是在这座宅子中,她却看到了自己的阿弟唤别人为娘亲。
她的目光触及到小苑中的那口四方井,她记得,就是在那口水井前,娘临别之前告诉他们她会一直保佑的;她还记得,当她和君闲被袁寒云从水井中提上来的时候,满目疮痍与骨灰,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苏婉注意到了刚从病床上下来的落旌,犹豫地问道:“落旌姐,你——?”
落旌静静地看向少女,垂下眼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柔声道:“苏婉,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别让人来打扰我。”说罢,她便缓缓合上了早已被烧得发焦的门。仿佛把门外的喧嚣都隔绝开,落旌抬起头神情懵懂地看着这间屋子,她缓缓走过去,手指轻拂过积了一层厚灰尘的桌面,怔怔地站在那里,站了良久。
当有水滴落在灰尘上溅起尘埃的喧嚣,落旌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微笑道:
“娘,我也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科普时间;
本次战役出现的历史记录:新四军第三支队,于1938年8月,开赴皖南抗日前线。在担任芜湖青弋江一线阵地防务时,一度收复红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