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化去,沉淀下来的是某种更为深刻的东西,甚至叫人从中瞧出了悲意——那是自亘古以来、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的、深入骨血又压入了灵魂里的相续的悲恨。
千秋万年,从没有人胆敢将其捅出来,唯有他,一声咆哮,便非要石破天惊不可。
荆楚将手中的角笛摩挲了两边,嘴角微微提起,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有点讥诮,又似乎有点残酷,而后他将角笛含在口中,这一回的笛声悠长至极,连响了三声。
陆泉只觉得正与自己缠斗的兽人脸色一变,眼睛几乎飘了红,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兽吼,只见这些重甲里的兽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化兽,胀大的筋骨将重甲也陡然撑破,身上的骨头似乎都是畸形的,表面的皮毛已经没有了,只凝着一层被撑开的铁膜,成了一群钢铁铸造的巨兽。
兽人化形,身外之物通常随着兽身化去,等人身再现的时候才跟着重新出现,陆泉从未见过化了形的兽人还能保持着身上的甲的。
他发现自己恐怖的猜测竟然成了真——那些铁甲必然是经年日久地黏在这些人的皮肤上,以至于长在了一起,连化身也无法化去!
兽形的兽人本就抗打耐摔,披上铁甲更是如同刀枪不入一般,陆泉一时应接不暇,胸口与大腿同时挨了两下,疼痛中也化了兽,却愣是发现无处下口!
荆楚不再管他,对渊松到:“重甲在此处断后,我们撤。”
渊松喜道:“想不到重甲还有这样的用处,他们就是再来一倍的人又如何,难不成还能……”
荆楚抱着小嵋飞快地走在他前面,闻言偏头扫了他一眼,淡淡地打断他道:“铁甲固定在骨头和肉里,一旦化形,骨肉被迫承受那样大的压力,这人就算废了,他们眼下虽然勇猛,却是再也无法化成人,不过两三天,就都得因身体分裂而死……八年之功,今日可算是付之一炬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嵋就趴在他的肩头,用那双纯净而懵懂的眼睛看着渊松瞠目结舌的模样,无数光影血肉在他眼球上闪过,可是仿佛什么踪迹也没有留下一样,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乖巧、那么好。
就像永远不会长大一样。
“今日我如断臂,他们也别想好过。”荆楚说道,“便跟着这些废铜烂铁一齐报废在这里吧,他日若我那好运的弟弟还活着,我们再来战过,我倒要看看他能好运到什么时候!”
第99章
陆泉被一只铁甲兽人抓住了肩膀,硬生生地扯下了一层肉来,几乎能看得见骨头,他一爪子挥向了对方的眼睛,那巨兽惨呼一声,脚步一顿,陆泉趁机一跃三四丈,就地变回人形,踉跄两步方才站稳。
他来不及去看自己肩头的伤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火焰筒,用嘴咬下盖子,飞快地点燃,火焰冲天,而后他不顾瞬间围上来的七八个铁甲巨兽,大叫一声:“敌人的头头往那边跑啦!”
这一嗓子替他拉来了敌人无数,不过也是他命不该绝——几个城主分别从四方带人往下冲,山溪正好卡在了南边一侧,正听见了这声叫唤,心里顿时一阵气紧,暗忖道:这个傻蛋。
当下不敢迟疑,连忙赶了过去,好歹没让他这傻兄弟叫一群五大三粗的巨兽踩死。
华沂当然也听见了,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