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华婆婆和梅先生,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柳行素感慨地看了眼在远处嬉戏的无忧无愁的傻儿子,“还是徽儿同你有缘,竟然正好能找到衡阳来。”
白慕熙的目光也微微一错,徽儿趴在地上拔草,揪的草根便拿给马儿吃,马儿哪里是真想吃草,只是嘴巴无聊拿来蹭蹭大地,表示亲昵。他的薄唇弯了弯,“徽儿被保护得很好,有很多事,他还不知道。”
“嗯。”柳行素表示认同。
白慕熙低头,笑了笑,“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了,那便永远不要让他知道罢。”
柳行素一怔,手拉住了他的广袖衫,拽住了一幅绣描山水的暗纹,“你真要让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么?”
“潺潺,这是我想同你说的。”他再没有顾忌和无奈,也没有纵容可以给她,因为横亘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爱恨情仇,而是生离死别,这是上天的安排,他将她的手放在心口最珍贵的空门,“我早该在地牢里便死了。原本,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希望,柳家的案子到了这里可以终结,我不希望你被仇恨困囿一辈子。我最后还是会死,但会在一个,你永远看不到的角落安静离开,你可以当做我从来没有回来过,不曾出现过。徽儿,还有没出世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一个父亲,但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我了。潺潺,你还,年华尚在。”
“你说这些违心的话,这里不痛么?”柳行素的拇指和食指抵住他的胸口,又气又悲地咬牙,“徽儿只有一个父亲,我也,只有一个你啊。”
他侧过目光,没有说话。
清风席卷,将他帷帽下的白纱吹开,风一抖,那顶帽子被彻底地掀入了水底。
柳行素看到他雪白的脸色,憔悴的眉眼,胸口闷痛起来。
白慕熙淡淡地启唇,“潺潺,你该懂了。”
可是他太了解她,十年前就知道,她固执倔强、爱逞强却又脆弱,有些话即便挑明了,告诉她,让她明白,她也不会听。所以他根本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他又活过一次,让她以为他在地牢里死了也好。
柳行素的笑声听起来反倒像在哭,“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这些事感激你,对你愧疚呢?我告诉你,你就这么死了,我不会记你一辈子。”
“我知道你不会。”白慕熙沉静而优雅的眉眼,宛如水之湄一抹横堤,一道长烟。薄唇微微向上一勾,他轻声道,“我从没想要你的感激和歉疚。潺潺,虽然不该,但有些话我想告诉你,我不想你报仇。无论是我的父皇,还是突厥人,这些人动一下,对社稷和百姓来说,都是无可预估的灾难。更何况,大周天子和突厥,凭你一人,能做到什么?最后也许还是一身是伤,将你的性命都送进去。我明白你心里的恨,如果恨,我但愿你恨的人,永远是我。”
这才是,你冒死也不反驳,任由皇帝将你打入地牢的原因么?柳行素张了张口,发觉自己竟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最终她把眉拧成了结,“你说皇帝,因为他生性多疑和刚愎自用,我柳家满门诛灭,深仇大恨,我怎么能轻易放下?如果我死在六年前,恩仇尽消,不会有人来寻你们白家的仇,可是我活下来,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夜晚,都没有忘了家仇,我做不到。”
“我一命,也不够么。”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