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工作,那至少他可以披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即便不能操刀,也能看着火炮身上每一丝生命跃动的痕迹。
事实证明,火炮的生命力是顽强的。
天快亮的时候,医生终于出来了。他说没有问题,暂时没有危险,但还需要休养,现在不能探班。
听到这话时,威龙非常兴奋,他说好好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火炮哥有没有醒,他还需要躺多久。他抓着疲倦不堪的医生问了很久,而阿杰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他又坐回长凳的位置上,用力地揉着眼睛。
直到威龙终于愿意放开医生了,阿杰才朝医生看了一眼。
因为医生走到了他面前,叫了一声阿杰。
阿杰抬起头来,医生则摘掉了口罩。
那是小黄,是阿杰掉到分院时一同过去规培的人,而现在他在本院,恰恰接手的就是火炮。
阿杰说,是你啊。
小黄笑了一下,点点头,让阿杰跟他到值班室。
小黄说,我听说你辞职了。
阿杰说是啊,辞了好一段日子了。
小黄给他接了一杯水,拉了张椅子坐下,又问,里面的是你什么人?
阿杰说,朋友,唉……朋友。
小黄没有表情的变化,他看着阿杰慢慢地喝水,看着阿杰满脸的倦意和尚未褪完的惶恐,看着他的紧张、无奈、束手无策,也猜得到一切不像阿杰说的那么简单。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多问,只是最终无比惋惜地道了句——“阿杰,你说,你好好地待在单位,当个医生不好吗。”
☆(112)
是的,好好地待在单位里不好吗。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阿杰的脑海,陪伴他守着火炮的这几天。
他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走在怎样的路上。
火炮之前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所以阿杰觉得一切都可以承受。别人死去是别人的事,即便悲伤,也不过是流几滴眼泪罢了。
可当他看着昏睡的火炮,看着他身上缠满的纱布,看着仪器一点一点跳出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波纹,阿杰问不禁问自己,他真的能承受这样的风险吗?
不,不能。
他接受不了,承受不起。
如果火炮就这样死去,他真的不懂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他会自责,会愤怒,会后悔,当然也会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人产生感情。
他爱上了一个危险的人,小坤很早就提醒过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而火炮会毁了阿杰那平静的、计划好的人生。
他陪火炮走了那么长的日子,一路上看过很多人不仅不能死在医院,反而暴尸街头。他们可能被刀手捅死,可能被酒瓶砸死,可能因为老底被掀,戴上手铐被一枪崩死。
火炮这条命就是这么险要地走过来,甚至在一开始,他就把毒品吞进肚子里,只要没那么幸运,他就会像他同乡一样,因毒品泄露而一命呜呼。
就算火炮一直幸运且安全,那躺在床上的也有可能是阿杰自己。那时候他的父母会怎么想,他的妹妹会怎么想,他所有的梦想将再也不复存在,他曾经的抱负也将彻底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