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衣裳,请母亲看我腰间的淤青。这就是母亲千挑万选,为我选定的夫君。他嫌弃我是逆贼之后,女儿还如何与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母亲却看也不看,他喝醉了而已。回去吧。你若忍耐些,将来未必不得封诰,你若像你姑母一般任性,一辈子都是通奸弑君的逆贼之后,我也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出了大长公主府,我茫然四顾,竟无处可去。呆了片刻,我才想起我原来还有一位姑母——太宗的婉妃朱玉枢,现与她的儿子高晆住在城外的一座农庄之中。于是我雇车出了城。
姑母正在教孙儿认字。虽然我们姑侄很少见面,但她见我忽然来到却也毫不惊奇。她随意招呼我坐下,又命人上了茶。我掀起衣衫,请她看我腰间的淤青。
姑母一笑,原来你母亲这样恨你父亲和你二姑母,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不解,亦不敢回话。姑母又说,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竟变成一个老顽固了。
我仓惶不安地问,姑母,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姑母说,若是你二姑母,她是不会再回那个家了。
我又问,那母亲呢?母亲也不要了么?
姑母说,对啊,连母亲她也不要了。你二姑母,一向是这么任性的。你母亲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春
与其说事情是因朱晓晓而起,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先帝病危,是我力主立已经成年的髙朠为太子。髙朠虽不是我所生,但名义上却是嫡长子,一向沉稳干练,又在朝为官多年。先帝欲言又止,终是支撑病体,御笔拟诏,封髙朠为皇太子。
我知道,他想立我们的亲生儿子高朎为太子。然而他知道自己得国不正,高朎只有十二岁,又素无功绩,恐弹压不住群臣。而髙朠其时已二十四岁,颇有令名,又娶了我的内侄女启卉为妻。于太平年间的酷烈之后,躬行仁政,国政庶几可平,江山或可千秋万代。
髙朠即位,尊我为皇太后,封启卉为皇后。启卉善妒,两个宠妃贬的贬,死的死。髙朠碍于我和启家,未加苛责。后虽不再纳宠,然而待启卉,终是敬而远之。
启卉向我哭诉,为何他待我不能像先帝待姑母一般专心一意?我又到底哪里不好了?
我哭笑不得。髙朠怎同先帝?启卉又如何与我相较?我与先帝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在西南吃苦,哪比得他们,年纪轻轻便富有四海。哪里不好?便是哪里都太好,才觉不出当前的安逸与可贵。
自先帝去后,我日益病重。启卉不过是我的堂侄女,我也无心去应付她。她哭了一会儿,见我无语,只得悻悻而退。
我的堂兄启章时任参知政事,自新帝即位,他仗着启家是前朝重臣,于新帝有定策之功,他又是皇太后的从父兄长,皇后的父亲,因此权势日盛,所用皆启家亲党。我一再告诫,奈何一病再病,无力约束。我又令髙朠秉公执正,他却说,舅父行事向循国法,并无出格之处。即便有那么一星半点,朕也当宽宥,都是骨肉至亲,朕不忍心令母后伤心。我见他纯孝,一时也无话可说。谁知启章日渐跋扈,同僚下属,稍有不如意者,睚眦必报,这两年已在京城闹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