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他又道:“你姐姐上了一道密折,你知道么?”
他左肩一动,我绾一绾鬓发,缓缓坐直了身子:“密折中说什么?”
高旸道:“密折中说,她情愿将东阳郡王继嗣废骁王一脉,请更名高晆。”
我一怔:“哪个晆字?”
高旸道:“左日右圭。”晆,乃离别之意。高晅离别宗室,玉枢离别皇城。从日的字那样多,玉枢偏偏选了这个,无情而贴切。高旸问道,“这个字只偶然在人名中见到,究竟是何意?”
我如实道:“是离别之意。这道密折,陛下准了么?”
高旸道:“东阳郡王毕竟是你的亲外甥,你说呢?”
我微笑道:“请陛下就准了。”
高旸笑道:“这主意是你给她出的吧。”
我笑道:“是。晅儿是太宗之子,我不想他的名分为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高旸唇角微扬,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你怕我杀了他。”
我摇了摇头:“若真有那么一日,有人拥戴晅儿谋反,哪怕陛下有心饶他一命,我也会劝陛下杀了他的。”
高旸道:“胡说!我们自幼在一处,我绝不会害玉枢的孩子。”
我坦然一笑:“骁王逆案已过去近三十年,孤魂滞魄,无人祭祀,甚是可怜。他是陛下的伯父,陛下理应对此事有所处置。高晅继嗣骁王,既杜绝反臣之心,又使骁王飘魂血食,不是两全其美么?我不想陛下日后公私两难,还请陛下做个决断吧。”
高旸叹道:“骁王是逆党,虽可矜恕,不能翻案。即便开恩恢复属籍,也不过是个庶人。你姐姐的孩子若继嗣骁王,从此也只能是个布衣,你舍得么?”
我欠身淡然:“全凭陛下圣裁。”
高旸在遇乔宫睡了半个时辰,方才去守坤宫赴启春的寿宴。
午膳用得晚,午后起身,日光已西移。掀开帐幕呆坐片刻,白茫茫的一面窗,照得人头晕目眩。时光像黏腻的麦芽糖,被扯得稠密而细长。我的耳目不知为何忽然灵敏起来。周遭静得怕人,室内有和软的风,吹破光幕,露出难以察觉的残破。我缓缓走到窗前,举手摸索。日光与雪光包裹住手指,勾勒出薄脆的骨相。忽有细冷的风钻入掌心,原来窗纸已不知何时破了一条缝。缝隙向下弯折,像不悦的唇角。下唇噗噗颤抖,风像蛇信子,一下一下舔舐着掌心。
这在遇乔宫的执事采衣看来,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在我看来,却甚是蹊跷。糊窗的纸虽然薄,却也不是一指头就能戳破的。破损的边缘如此齐整,线条对称如刀切一般,分明是利器所为。
我披了衣裳四下寻找,终于在正对着破损之处的金砖地上、熏笼的兽角边,发现一枚亮闪闪的物事。拾起一瞧,竟是一枚黄铜三棱梭。
自刘钜与华阳走后,除了那一枚用丝带穿着的三才梭还系在银杏胸前,不论是在寿光、仁和屯、新平县侯府还是宫中,都没有留下他们一星半点的痕迹。我唤银杏的声音不免颤抖而尖锐。银杏连忙进来,问道:“娘娘醒了。奴婢催水去。”
我将三棱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