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似笑非笑地瞟着他。这个半年前在她面前还频频脸红的小男生,才一个学期的工夫,就被其它女生宠出了一张厚脸皮。
她说:“你明儿最好去一趟故宫角楼。”
“干什么?”
“跟城墙拐弯儿比比脸皮厚度。”
孙嘉遇面不改色,流利接上:“那你陪我去吗?你陪我我就去。”
罗茜回答他一个“呸”字。
顺着胡同里的阴凉处往家走,罗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哒哒追上来。余光瞥见是孙嘉遇,她只是放慢脚步,并未停下。
孙嘉遇也不出声,跟她并肩走了几步,才开口说:“上回黄炜的事,对不起。”
罗茜侧过头问:“谁对不起谁呀?”
孙嘉遇低头笑了笑:“你说的话,还算比较正确。”
罗茜拿白眼对着他:“我说过的话多了,你指哪句?”
孙嘉遇站住,笑的双眼弯弯,笑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他讲双手抱拳举于胸前,学者武侠电视剧中江湖人士的口吻,他说:“师姐,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万死不辞!”
那天晚上,罗茜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孙嘉遇双手抱拳的样子,孙嘉遇的眉毛,孙嘉遇的眼睛。她歪过脑袋,仿佛就能看到他俊秀的侧影。
罗茜在黑暗里微笑起来。睡梦中迷迷糊糊翻个身,她口齿不清地嘀咕一句,真讨厌!怎么跟哥小屁孩儿纠缠不清?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一种叫做爱情——那仅存于年轻心脏中的情愫正正击中,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静静酝酿着,准备要开出一朵硕大的花。
一个月后,罗茜的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肝癌晚期,合并胰腺转移。
手捧着诊断证明书,罗茜彻底傻了,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三伏天里只觉骨头缝里向外咝咝透着冷气,心却像在滚油里,翻来覆去都是煎熬。医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医生用笔尖敲敲她的手背,她才回过神来,听见医生问她:“你父亲呢?”
罗茜呆滞的眼珠略微动了动,缓缓摇头:“我没有爸爸。”
医生打量她,貌似明白地叹口气:“那你家还有其他亲戚吗?”
罗茜梦游似的点头:“有个哥哥。”
“那好,你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看需不需要把实情告诉你母亲。
还有,下面该怎么办,是放弃治疗,还是采用保守疗法延长生命,你们家属要做个决定。“罗茜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苍白着面孔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嘛!”
大约是见多了情绪长期不愉快有关,对你妈妈好一点儿吧,小姑娘!”
那一天的内科门诊门口,来来往往的无数患者和院里的医生护士,不少人都对一个倚门痛苦的女孩子印象深刻。
那女孩白衣黑裙,黑色的大圆裙摆上,洒满白色的雏菊。她趴在门框上,哭得纯粹而放肆,带着死心塌地认了命的绝望。
尽管已被医生判了死刑,罗茜和哥哥商量后的结果,还是将真实的病情瞒着母亲,只是说是肝硬化需要住院治疗。兄妹俩都觉得,只要生命还能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