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的时间之后,白夜丧气地趴在池子边缘,大方承认自己的天眼没开那么阔那么广:“我不能看出他哪一刻咽气。”
貔貅凭着他早年在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经历观察死刑犯,笃定自己之前的预言之余又见缝插针迈了一步:“那他在两炷半香时间内咽气,就算我赢。”
太多了,他被鲲鹏抓到天池之前见过太多这样将死的人。以至于他那日与鲲鹏于城楼饮酒,他隔老远还能描摹出这些脆弱肉体的死状。人,就是这样有迹可循地走向成长、衰老与死亡。长久目睹,他能看出身躯衰亡的大致进度。
白夜有恃无恐:“可以。”
“输了你得死,你刚才摁手印了。”
白夜心里笑成一团:“是是是,你要是能赢走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
第50章换回
貔貅捻着一纸契约,红烛橘纱将他的面颊染出一抹明艳的红色。死刑犯还在一边“翕翕嗬嗬”艰难喘气,伴随着浊气从破败的咽喉中逃逸的,除了生的气息,还有嬉闹着逃窜而过的时间。
白夜身后长出了一条细长的毛尾巴。他自己尚还迷蒙着,倒是貔貅这个时刻观察跟进实验进度的窥探者先发现了水池中的一抹阴影。
这是逸散于魂石之外的,用于维持肉体的灵气渐渐消散的征兆。
白夜正在无知无觉中完成由一个强者向一个弱者的转变。他的肉体将一步步走向衰亡。弱者和血肉,这两样能,变得亢奋。
“白夜……”貔貅被束缚在一具丝毫没有攻击力的血肉皮囊之内,纵使心中暴戾横生,也无法穿透皮囊的阻隔宣泄出来。不仅如此,他还得时刻牢记这具皮囊主人对于身外之物的需求,去表现稳妥和端庄:“愿赌服输,你要是败了,不仅得把你的命留下……”
“契约里不是写了么。何况命都输给你了,其他的自然也是你的。”白夜揶揄,只是你要是输了,却只说赔给我一条命……”
貔貅吊儿郎当退开三尺远:“我一介肉体凡胎哪能跟你比,只有这条命算是稀罕的。”他离这随时可能恢复原形的惬意神兽远了些,嘱咐小王爷等会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同时嘱咐侍女点上第三炷香。
檀木的香气又一次伴着浓白的烟雾翩然而起时,死刑犯破风箱似的喘气声停止了。他浑浊的双目尤望向层层帷幔后方同行官差的方位,死得并不情愿。
小王爷第一次见死人,早就惶惶不已的小心脏急速跳动,感觉和那日在高树上犯了恐高一般的惴惴不已又生理恶心。他哀嚎一声胆小地跑远,又在貔貅的驱使下惨兮兮回来和白夜过招。
白夜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谁给你的勇气和我赌命”的荒诞表情。
热气氤氲中,他头上的牛角若隐若现。
貔貅将一只手伸向白夜,故作无知地做出要拉他上岸的姿态:“大人你输了,你的银子我自会上山去取,你的命我该如何拿呢?”
白夜大大方方伸手牵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心道我一只手就能把你这小爪儿握碎了,再把你一抡从山顶下丢下去。不过他很是喜欢这样有点傲又有点狂妄的同类,并没有对方那样“天地间能卜者唯我一人”的偏激念头。他既不打算留命,也没有意图要取他人性命,只是逗着这年轻人玩儿。
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