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昭彰,而他是天地之中为他伤心的唯一一人。
——那位少年成名的英俊侠客总是不笑,看起来很严肃呢。
——小孩子懂什么,大英雄自然是有故事的。
哪儿来什么大英雄,不过是局中人未出迷局。
恨意难消。
恨意难消!
“小友最近可是心里不快?不如随楚某往江南冶游,正是东风春水的好时候……”
“听香帅的——不过香帅还是先操心自个儿吧,”少侠狡黠地眨眨眼,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的女人们,“左右我是无牵无挂,比不上香帅风流潇洒……”
“浑说!”楚留香便拿了扇子拍在他头上,眼底稀薄的忧虑便被掩了下去。
只要在这世间活着,人就须得知晓活下去的诀窍:伤心的念头不动,活下去的由头要找。
他忘掉了真真假假的山盟海誓,忘掉了片刻的镜花水月耳鬓厮磨 ,甚至连忘掉了长剑刺在那人胸口的滋味,却偏偏躲不开那些断掉右臂的尸体——他们走在哪里,人便死在哪里。
死人们或许已经改头换面、或许已经被□□侵蚀得面目全非,他却总能绝望地把他们一眼认出来:就是他们把他拖入地狱的,便是他们在经义门之外拦住了自己、放来了天道盟,也是他们食君之禄、背君之事,却仍旧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死得好啊。
凭什么他们可以独活?
“小友,你要晓得,黑白善恶在心,而无人可评判生死。”楚留香又道,“人人皆在三界之中,自有应得的因果,而蔑视众生者多溺于偏执,陷于痴妄。”
笑话!若真是如此,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少侠也并非自觉替天行道——他宁愿那些冤魂不得安宁,日日夜夜来人间索命。然后托人问一句,他在那里好不好?他有没有真的堕入鬼道,还敢不敢站在奈何桥边上等他三百年?
约莫是不敢的。于是他便更恨他。
数日之后叶盛兰出现了,白衣飘飘,面色清淡,仍旧是随时要委地的病弱模样。
“叶兄别来无恙。”少侠拱手,想起了他和方思明的第一面。
“麻烦自然是有的,却是不足挂齿。”叶盛兰笑:“看这里风景大好,忍不住过来瞧瞧。”
越是这种人越不会真的凋谢,他们会很顽强的任凭每一阵秋风践踏,再无比顽强地挣扎着活下去。
少年于是缄了口,安静地听楚留香和他闲话,说山川风物、说奇人异事,最后说到那一夜的少林寺:
今上宽仁,并未处死朱文圭,只令终生囚于宗正寺,非死不得出。那贼首听到圣意之后并不谢恩,只神神叨叨地蹲在墙角摇了半晌铃,再把铃铛碾成粉,一点点洒到义子的尸身上。
——死都死了,就圆他的心愿吧。反正他再也没有机会背叛自己了。
当值的侍卫起初还担心里头有什么凶器,几次三番夺过来,那铃铛却真的只是逗弄小儿的铃铛,只好作罢。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朱文圭才彻底疯了,见人便咬,宛如野兽,情状可怖。
少年只出神地听着。也是奇怪,他清晰地记得方思明的血是温热的,清晰地记得他到死都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后来的记忆却尽是模糊,像是醉酒之后的断片,尽数被人截断而去,只有些许模糊残忍的倒影。
有的话本里说他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