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演冷冷地问。
“当然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你打算留给谁啊。”
苏演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突然发现机舱里早就空无一人。他解开了安全带,朝驾驶舱的方向走过去。
詹旭懒洋洋地说:“别找了,这里就你一个。”
驾驶舱没锁,苏演毫无阻拦地走了进去。不出詹旭所言,这里依旧没有半个人影。仪表盘闪着红光,发出警告的嘀嘀声。座椅的靠背上还搭着一件外衣,仿佛飞行员只是暂时离开了。
“咱俩斗了那么多年,我却一直都没搞懂你想要什么。钱?权力?报仇雪恨?好吧我承认姚清燕的死纯属意外,我主要的目标不是她,但谁让她刚好碰到了呢?……苏演,为了这事像疯狗一样咬了我这么多年,该到头了吧?”
苏演:“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那边詹旭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是你自己懂吗?”
苏演沉默,他走回原来的座位,侧头望向窗外。
“这都是假的,”他想,“詹旭五年前就被撞死了,这只是我压力太大做的噩梦而已。”
可他做事向来都游刃有余,为什么这回会感到有压力呢?
“你忘了?”梦境中的詹旭说,“你那位在大使馆工作的老同学把名单给了江诺,然后又把这事告诉了你。你现在正赶着去找江诺,打算把你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你本来想趁着飞行的时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重新理一下,但是你睡着了——你看,你磕了这么多年的安眠药,早就养成依赖了。”
所以他第一次没有依靠安眠药入睡,就做了噩梦。
“苏演啊苏演,身为你早几年主要的竞争对手,我真的为你现在这鬼样子感到痛心,”詹旭叹了口气,“我已经死了,但是你还没走出来。你潜意识里还残留着对我的畏惧和愤恨,所以你就只能把自己钉在原地。你以为你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么?醒醒吧,这是客观规律。”
苏演握紧了手机,还是不吭声。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是他和自己的灵魂在对话。
“为了一个姚清燕你就咬了我这么多年,甚至我死了还不肯罢手,不单单是为了所谓的报仇雪恨吧?我相信你有私心,苏演。”詹旭说到这里,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放慢了语速,“那场冲突的策划者确实是我,可是谁让姚清燕在那个时间经过那里的?是谁自己懒癌发作,让老婆替他去拿合同的?”
“……”又是一番沉默过后,苏演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是我。”
☆、浮沉(七)
“对啊,这不就得了。”詹旭总算是满意了,“你追了姚清燕那么久,把她当作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肯定如何也想不到她的死会和你有莫大关系吧——所以你承受不了了。你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连学习都能最后一年补回来,你把自己看得太高,忍不了这种事发生——所以你潜意识里把责任都推给了我。”
“……”
苏演疲惫地闭上眼,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流下来,悄无声息地打湿了略显斑白的头发。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苏演了。常年握枪使得他虎口处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悠长的岁月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风霜与伤痛,即使保养再好,也掩盖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态。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