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发觉他时常夜寐不安,怕是他年幼被惊了魂,特意延请太医名手给他开了一大堆安神药方,每夜睡前一大碗。那药味儿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却挺有效,只不过喝了三个月他便再也没做过那些怪梦,也不知道是药起效了还是被药味儿恶心得。停药后数日他又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可亲可爱的师父正用大勺搅着一大缸热汤,对他笑眯眯地说:“东来乖,把这一钟安神汤喝下去,你就一辈子也不会做噩梦了。”
当场吓得直直坐起的裴东来,惊恐地看着被他惊醒的尉迟真金,咬咬牙一头扑进师父怀里,声泪俱下地表示师父,我真的不怕做噩梦,别再让我喝安神汤了!
师父太过分了!东来愤愤地想,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跟静儿这厮说!他装作没听见静儿的偷笑,故作镇静道:“今日我在街上,看见周国公府的马车,据说是抓到了一只鲛人。”
果不其然,静儿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那个可恶的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恭敬的周国公”身上,开始对周国公其人口诛笔伐,东来安逸地喝了口茶,心中赞一句小爷真是足智多谋。
“……所以,以他那爱炫耀的性子,我打包票他到时候一定会大宴宾客,把鲛人弄出来显摆!”静儿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这鲛人是什么模样,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师父同意我就去。”
“没出息的臭小子!”
“没矜持的大姑娘!”
“你们俩呀,怎么见面就吵架。”尉迟真金前脚刚到家,后脚就看到两个徒弟大眼瞪小眼的熟悉画面:“又争什么呢?”
“师父!”东来赶紧上前帮尉迟取下披风,见静儿跑去取热水了,他立刻悄声抱怨道:“师父怎么把我做噩梦的事情都告诉师姐了,害我被她笑话。”
尉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这有什么关系?”瞥见裴东来平日老神在在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窘迫,尉迟这才意识到小徒弟害臊了,做师父的很不客气地开怀大笑,顺手把东来服帖的白发揉得乱七八糟。
“师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静儿体贴地递上热毛巾让尉迟擦脸:“蔡廖今天转性了?”
“方才周国公府送来请柬,”尉迟仔细擦去面上黑粉:“说是得了一只鲛人,恰逢明日休沐,便在晚间开宴三百席,邀寺卿、少卿与宴。”
“真的?”静儿双眼一亮:“师父去不去?”
“不过是个炫耀富贵的宴会罢了,没什么好去的,怎么?”尉迟看到静儿无精打采地垂下头,问道:“静儿想去?”
“嗯!”静儿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顺便拖过师弟:“东来也想去!”
明明只有你想去,东来腹诽一句,正巧见师父那双蓝眼睛询问般看向他,一时间鬼使神差地也点了头。
师父一看我,我就只知道点头了,这个毛病得改,裴东来下定决心,忍不住又对师父点了点头。
“好吧!”见两个徒儿都想去,尉迟豪爽地挥手:“那便一起去!”
第二日,静儿特地从宫里带了两只镂银香薰来,说是周国公府奢靡成性,师父与师弟还是打扮得富贵点儿好,省得有人狗眼看人低。尉迟真金与裴东来倒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谁敢?”不过看在静儿的面子,还是将香薰挂上,只各带一把佩刀便出门赴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