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瞳才将人送到大祭司殿,四下无人,一切都很平静。
比起捐毒铺天盖地的风沙,此时此地似乎已好了太多,然而这平静却是空旷虚无的,像本来鲜亮的风景忽然褪去了颜色,变成一幅不辨季节的黑白。
密室里的铜灯像摇曳的笔尖,涂抹了满室昏黄,也照在这新制的傀儡脸上。那张脸虽然俊秀却死板,眼神也是空洞的,让人想起当年刚刚送到自己身边的华月。
沈夜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跪下去,他听见他说,主人。
这个声音。这张面容。在他面前。
不叫师尊也不叫大祭司,叫他主人。
沈夜问他,是瞳让你这样称呼本座?
跪着的人低首说,是的。
他还告诉你了些什么?
……要听从主人的命令,不可忤逆,不可违背。
呵。沈夜轻轻地笑。
瞳怎样叫你?
七。
……还说了其它什么吗。
没有,主人。
又是这两个字。听在耳中生硬隔阂,却是从属关系的明证。
也罢,既已认主,此后便休想再有离开的时候。
也许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那天沈夜再没有同他说什么,他将他留在那间密室中,接连两个昼夜都没再出现。
密室的门上有禁制,很薄的一层结界,略通术法的人都能破开。然而留在屋内的傀儡并没有去碰。不知是因为没有得到主人许可,还是因为灵力不能运用已变成毫无力量的普通人,总之当沈夜再次踏入这密室的时候,结界还完好如新。
一切都和两天前毫无变化,除了那盏铜灯无人照管即将燃尽。
傀儡靠在墙边,屈起一条腿坐着,凝视着空气不知所想。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沈夜似乎记起自己该做什么,于是起身施礼——手臂略显僵硬,看上去并不习惯。
“为什么不出去?”
“……”
“不想还是不敢?或者你不知道要去哪里?”
“属下……不想。”
睫毛低垂着一动不动,听来就像在几个选择里挑了个比较容易回答的一样。再上下看看他,发丝有点乱,衣衫倒没什么褶皱,密室里并无床榻躺椅,要睡觉只得在地毯上,看他这样子大概也没怎么睡。
沈夜命他过来,傀儡便走近,在三尺不到的地方停下。
……倒是听话。
带他去稍作整换,让人另取了一套暗卫的服饰,穿上还算合身。
只是束发的时候迟迟不见好,叫他过来看个究竟,才发现是发辫编结不上,折腾半晌还散着一半,想来还是源于瞳所说的“对身体运用不得其法”的缘故。
这样看着他半拢半垂的长发,手指间似乎还有发丝划过的触感。
二十余年前的小徒弟曾经很乐于帮师尊整理仪容,而自己也曾替他束发……甚至穿衣。那时候他的神情有些羞涩却又有点得意,一双眼睛跟着自己的动作来来去去,脸颊上透出浅淡的红。
如今……那血色大约都凝结在了右眼下的魔纹里。
趁心绪尚未起伏一把将回忆掐断,叫他尽快。
眼前的人便应了声是。
不再纠缠于发辫编结,两枚扣环匆匆一束,垂首听命。
这样就只剩下兵刃了。
别说原来那柄横刀遗落在捐毒,即便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