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酒都洒了,他用小碗挡着脸,冲卢占星使眼色,这事儿是能提的么,程念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啊,眼从碗沿边上扫过去,悄悄觑程念的脸色。
程念倒是没什么不一样,依旧微微笑,很淡然也很知足:“我找着了。”
他也举杯,腕子上的衣服往下,露出一块老旧的表链。和表链不同,手表的表盘是崭新的,亮得发光,仔细瞧,透明的表面下头,一枚鲜红的箭头晃晃悠悠,随程念的手左右晃动。
那一年在绒布冰川,他就已经找到了。
说是来看程念,其实也留不了多久,这个村庄远离小镇,住宿条件有限,要安排大家伙睡觉,村里人就得挪炕,夜里冷,8点出头村里就黑了,对城市人来说,藏区的夜太宁静枯长,没有网络wifi,天晓得程念怎么熬下来。
白天还好些,梁铎带着学生本来就是来体验生活来的,哪家哪户的孩子都喜欢绕着他们,听一些新奇有趣的事儿,或者拉着他们问上课本上的难题,随便在小院的一隅支几个矮凳桌椅,哪儿哪儿都热火朝天的。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程念坐在马拉的木车上,看样子要出门。
卢占星瞧程念身上斜垮垮的楚巴,除了脸还是那张白净的脸,他越来越像这儿的人:“我又不是老师,就不掺和了。”他不羁地撸了把头发,露出额头的疤痕,“你这是……要出去?”
“啊,今天镇上有集市,这些用不到的东西,正好拿来换别的。”
套马的男孩是程念的学生,见到卢占星,恭恭敬敬给他鞠了一躬,喊他卢校长。
“可别……”一辈子没被人这么叫过,脸皮厚如卢占星也有臊的时候。
“应该的。”程念挺欣慰地瞧瞧自己的学生,又瞧瞧他,“没有你,这个学校也办不起来。”
迎风,眼角湿润,卢占星没睡醒似的打哈欠:“行了行了,快走吧,再不走集市都散了。”
“那你呢?”程念见他没事儿干,问他,“要不,一起去?”
好啊,卢占星立刻就想答应:“去给你当苦力?”可他不能,“算了吧,有这功夫,我回屋再睡一觉,昨晚那酒造的,现在我头还疼呢……”
程念坐在悠悠的马车上,笑笑同他挥手,走了啊,晚上给你们加菜。
卢占星也傻兮兮的,送家人出门上班似的挥动手臂。
迎风,风卷尘,吹进眼眶,酸涩疼痛。
这是最后一次了,卢占星跟程念道别,今天以后,程念将永远都是他的兄弟,是朋友。
沿程念出去的路,没多久,远远跑来一阵黑风,是匹漂亮的马驹儿,马驹儿上头的姑娘如火的红衣,墨色的发辫盘在头上,和衣服一样红的发穗在风里英姿飒爽地飞扬。
她跳下马的动作也令人惊呼,多么惊人的姑娘,格桑梅朵一样的漂亮。
姑娘直直朝梁铎来,梁铎的眼都看直了,心里揣了只躁动的兔子,上下跳,他看见姑娘花瓣那么红的嘴动了:“您是……”姑娘用的是敬语,也情真意切地望着他,“卢先生吗?”
“我是。”卢占星稀里糊涂被拉来,他打量眼前的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眼睛很亮,头发乌黑,好看归好看,可他确定他没见过,“你是……”
一点不见外,姑娘双手抓住他的手:“卢先生,我总算见到您了!”她笑,笑中有泪。
原来姑娘以前也是这里附近村的人,后来结了婚,跟丈夫搬去镇上,她出嫁前是个病秧子,卧床几年,连院门都没出过一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