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生大道士坐在椅子上,面色庄重,端视两人。
顾曜拍了拍身旁吴书竹的手,示意她离开,出声道:“乐生大道士,你就是发明了白纸符箓的茅山道士?”
仍是刘公子回答道:“正是,小道长,吾师修行近百年,乃是你前辈,你应该态度尊重些,不该如此放肆。”
那道人微微抬起头,眼神冷冽的看着顾曜:“正是本座,宝元,你退下。”
宝元是刘公子的名,听到道人发话,后退两步,双手拘谨的放在腹部,态度很是恭敬。
“本座想要买下所有的红参酒,你既然是此处真正的掌柜,那就开个价吧。”
他的语气颇为高傲,让顾曜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那群小道观道士。
当下他微微一笑,发自内心道:“不卖。”
“嗯?”
乐生大道士表情一凝,上下扫视了顾曜一遍,站起了身:“你说什么?你居然不卖给我?”
一股阴寒气息从他体内涌出,逼了过来。
顾曜运炁,周身气流涌动,护住自己:“道长莫非想强买?”
乐生向前踏出一步,地面的青砖发出一声脆响,裂了开来,一道缝隙从他脚下飞快的爬向顾曜。
“这红参酒每日都卖,却不卖与本座,是看不起本座吗?”
这家伙的修为比我高了些,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不过不知道他会什么阴损术法,还是小心为上。
顾曜打定主意,金光咒升起,一抹金光在皮肤上一闪而逝。
他也同样一脚踏出,踩在了那缝隙的尽头,将它踩灭,脚下青砖瞬间化为粉末:“道友,怕是你要先赔付店内砖钱才是。”
从乐生大道士到道长,再到道友,顾曜对他的称呼越来越不尊重,这让已经习惯了被人尊敬的乐生心头涌上一层阴霾。
他沉下脸双手变为白玉一般,一缕缕寒烟四溢:“小道士,你可真是不尊重前辈。”
白玉手抬起,握了过来。
顾曜手上雷光升腾,笼罩双手,主动握了上去:“都是茅山道士,学什么大道门?听你这话语,难不成真把自己那什么道观,当成正规道观了?”
两人手掌相碰,雷电与冰霜交接,一股低沉的嘶鸣声响起。
顾曜有些惊讶,这乐生道士是真有些本事。
雷法对于诸多法术都能压制消弭,可对上他这寒掌,虽然处于上风,但却还能抵抗,甚至还有寒意蔓延向他体内。
心念一动,他握紧了有些想要抽回手的乐生:“乐生道士,能不能讲讲你这白符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什么玉山道士,又有什么关系?”
雷四,水行雷。
原本闪耀暴躁的雷电,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覆盖在了两人的手上,乐生的白玉手上冒出的白气都是被水流般的雷电掩盖。
乐生的面色剧烈变化,手臂开始了不住的颤抖。
水行雷无孔不入,那白玉手无法挡住,反而是被侵入了手臂之中,只是这么一瞬,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好似要融化掉一般。
当下要抽出手的动作也更加剧烈了,就连他背后的刘公子都是看出了不对劲。
雷法真是好用顾曜心里赞叹一声:“乐生小道,你那白符,和靖夜司报备过没有?我记得这样的东西,似乎需要上报的吧?刚刚有位巡狩大人才来过,估计没走远嗯?”
紧握的手突然一空。
乐生后退几步,两只手都是融化了,一滴滴水顺着手臂滴在地上,留下黑色的冰块。
“小道士,你是什么人?”
顾曜没回答,注视着乐生的双手。
干秃秃的手臂中,白玉生长,重新长成了手掌。
“好神奇的法术,不知叫什么?”顾曜称赞道。
乐生看着顾曜如此态度,哼了一声:“刚刚是本座大意吃了个亏,此处不适合斗法,你若有胆,那就来本座的青鱼山一战。”
挥了挥袍子,两根惨白的手臂藏在了袍子之中,他避开顾曜,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刘公子也急忙踏着小碎步要跟出去,却被顾曜拦住:“刘公子,钱。”
“地砖的钱。”
刘公子看了看已经出去的乐生,着急抽出一把银票,往顾曜怀里一塞,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之后,那群战战兢兢的野茅才松了口气,靠了过来:“道友,你不该得罪乐生大道士的啊。”
顾曜从怀里掏出银票:“此话何解?”
“你有所不知,洛阳的几个大道士都有盟约,会一同对付外来的同道,因此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他们几位大道士,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在他们眼皮下讨点不要的饭吃。”
“如今你得罪了一人,其他几人也一定会对付你,若是你真去了青鱼山,他们也一定会一起出手。”
顾曜数清银票:“茅山也会有盟约?只是利益同盟罢了,不足为惧,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己如今可是有三重护身符的。
一是自己的实力,若是真动手,只要不是中了陷阱之类,自己必然是占据优势的,就算他们联手,凭着金光咒与雷法,自己也是能打能走。
二是自己的靖渊牌子,野茅除非疯了,不然可不敢对一个四品官真下手,不然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三便是老道,自家的师父就在上面睡觉呢,若是真有生命危险,那也是对面的。
至于那什么盟约,估计也是互帮互助,真有生命危险,只会比谁跑的比谁快。
每一个修为有成、寿命还长的野茅,必定有见风使舵、拔腿就跑、及时认错这些技能。
与这些野茅又说了几句,他们便是回房收拾行李,麻利的离开了这儿。
原本还算热闹的曜竹客栈,一下冷清了下来。
就连两小二,都是辞去了官职,跑路了。
吴书竹接过顾曜手里的银票,一边开心的数着,一边叹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刚刚小二走的时候和我说了,你得罪死了那几个大野茅,那些野茅怕被你牵连,现在才跑了,而且他们还和城里不少富裕人家有关系,甚至官府也能说上话,我们这客栈必然也要被针对了。”
她很开心的叹了口气,强作忧愁道:“小二念着我薪水给的多,劝我趁早卖了这儿,赶紧搬家,以免这儿被搞臭了不值钱,哦,对,还有免得我名声也被搞臭了。”
顾曜歪着头:“那你打算搬哪去?”
“我才不搬呢,我兄长在衙门当值,衙门那边肯定不会有事,再等傩神回来,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我们对手,到底该谁害怕啊。”她自信满满。
顾曜点点头:“行吧,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交给你了,有事喊我,我找我师父一下。”
他转身上楼,找到了老道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推门,发觉门被反锁了,想要破门而入,又觉得不妥。
在门口迟疑了一下,顾曜阴神出窍,走入房中。
“理论上,我的阴神太小了,出窍走不了几丈远就要散了。”
“但是,他太凝实了,或许能多走几步。”
小小的三寸阴神,顶着个光圈,穿着星辰纱衣,从泥丸宫中走出,每走一小步,便会长大虚幻几分。
如同鬼怪一般穿过房门,他走了进去。
老道又在睡觉,睡的很死。
在阴神的眼中,他浑身散发着金光,时而微弱,时而璀璨。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顾曜缓缓靠近,想要将窗户关上,却是直接穿了个空。
“呀,真是傻了,阴神接触不到实物的。”
顾曜看了看自己虚幻无比的身体,有些部位还像烟雾般缭绕,傻笑一声。
估量了下门外肉身到此处的距离,大约四丈,他很满意。
“三寸就能走四丈,不愧是我。”
“据说走出九丈,就会遭到阴风煞,能顶过去就磨砺阴魂,顶不过去就神魂受损,要试试吗?”
一个大胆想法的涌上心头,随即又打消了。
“算了算了,阴魂可是跟小顾曜一般重要的东西,万一被吹成傻子那就遭了。”
顾曜又看了下老道,缓缓走了回去。
“老头这段时日,很喜欢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起过去在白鹅山时,老道每日只是休息一两个时辰,再想想如今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他又走了下去。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和你师傅话说完了?”
吴书竹坐在一张桌子前,兴致勃勃的指挥者蛊母补砖,看到顾曜回来,有些惊讶。
顾曜摇摇头,与她随意聊了聊洛阳,还有那些大道士。
“大道士我也就只听过四个,有一个和那三个不合,一直在闭关,都快被人忘记了,现在最得志的,也就乐生、宝田和鸿羽三人吧。”
吴书竹摇头晃脑:“不过他们也就那样,在富商那有些名气,和正规道士没得比,洛阳的正规道士很多,要不是因为收费太贵,也轮不到他们三这么嚣张。”
“对了,洛阳有个纯元道的分观外,要去瞧瞧吗?所有来到洛阳的人,都会在那走上两日。”
吴书竹突然挤眉弄眼。
顾曜摇头:“不去,有什么意思,一个道观罢了。”
“没意思。”她一下懈怠了下去,巨大的良心搭在桌面上,“纯元道那可热闹了,可惜都是男的,我一个女的也不好去,万一被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好一会,看着蛊母将青砖慢慢全部填补好。
白日就这样过去了。
一个客人都没有,倒是后面的厨子,做好最后一顿餐点,看时辰到了,带着其他工人也告辞走了。
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