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深夜里,左郎将卢子期的府邸里迎来了几位客人。
左郎将府,后堂书房周遭不见一人,外围隐有府中家兵巡视。
“今天下形势已趋于明朗,史朝义再怎么蹦跶,结局早已注定。但我等既不是他史朝义的嫡系,又不是世家大族的出身。一旦事情出现变化,洛阳被攻克。我等必然成为阶下囚,被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左郎将卢子期面色激愤地说道,“再者,魏博军乃是田公承嗣留下来的。却被符璘把持兵权,听任史朝义驱使。这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如符璘没了这些兵马,还可以再招募。我等没了这支兵马,史朝义更加瞧不上咱们。”
“诸公都是田公生前的亲信和亲族,更有长公子、二公子,可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真等到那一天,咱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书房之中,除卢子期外,另有四人,乃是果毅都尉薛有伦、魏州刺史田维、沧州刺史田庭玠、伪燕朝司农卿田朝。
田维和田朝分别是田承嗣的长子和次子,史朝义授他们的职务都是虚职,单纯只是享受俸禄,不干活。想干活,等于自己找死。
薛有伦是田承嗣的麾下大将,与符璘一样的地位。但是史朝义更倾向于符璘,因而薛有伦也被软禁在洛阳。
田庭玠是田承嗣的堂弟,以前的沧州刺史是实职,现在被史朝义变成虚职。
“卢将军说的是!”薛有伦点点头,痛心说道,“史朝义权柄日重,过于杀戮。长此以往,距离我等被杀必不远矣!”
“史贼之心昭然若揭,这次他在幽州起初很顺利,现在又陷入了麻烦之中。他麾下几股势力,薛嵩暗中投唐,张忠志土崩瓦解,李怀仙作乱幽州,只剩下我们、向润客等还在拼命。”田庭玠性情刚烈,毫不客气地将史朝义称为贼。
“只恨我等已被软禁在洛阳,有心做事,却无力除赋啊!”田维叹气说道。
“只要有心,未必便无力除贼……”卢子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薛有伦等四人精神一振,隐隐感觉卢子期将要切入正题。
他们知道,卢子期深夜将四人同时邀入府中,不可能仅是为了发几句牢骚。
卢子期以前也是田承嗣的亲卫,在田承嗣去世后,他又侍奉新任节度使田悦。但是符璘认为他是田悦的死忠,对卢子期明升暗降,调到洛阳待着。
“左郎将莫非已有妙法?”田庭玠眼中一亮,略显惊喜地询问道。
“诸公当知此刻史贼正与唐廷和李怀仙战于汴州、青州、淄州、幽州四州,目下双方陈兵数十万,摩擦不断。”卢子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到了三方之间的大战。
薛有伦等四人微微点头,却有些不明所以。
“史贼几将大半的兵力都调集于前线,目下腹地的兵力相当空虚。”见众人还未领会他的意思,卢子期继续点拨。
“这倒是不错,目前洛阳的驻守兵力也不足万人!”薛有伦身为果毅都尉,对京畿的防务自然知道的比较清楚。
史朝义知道洛阳已经是唐廷的嘴边肉,又因为有协议在,索性只留了一万余人在洛阳驻防。万一唐军打过来,就率军从洛阳直接撤退。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众大臣的面说。
明面上,史朝义给出借口是虽然地方有摩擦,但是不会撕毁协议,让伪燕朝的大臣们都安心做事。
“左郎将莫非是乘此机会,自洛阳起事?”田维突然会了过来。略显惊愕地说道。
“不错!”卢子期点点头,如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缓缓说道,“如今史贼大半兵马正被唐廷和大军牵制于前线,连史贼本人也不在洛阳。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眼下洛阳守将骆悦有勇无谋,不足为虑。可虑者,惟有许叔冀一人。但许叔冀统揽政务,繁忙无比,不可能事事俱到。只要行事缜密,未必会被其察觉!”
薛有伦等四人平日里虽对史朝义把持朝政极为愤慨,私下里也经常以言语对史朝义加以痛斥,但真正要起事,却没怎么想过。
一时间,书房内竟然出现了冷场。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史朝义积威日久,而且手段残忍。那是杀人不眨眼的货,稍有不慎满门被杀。
虽然现在处境堪忧,但还没到他们心目中的底线。
只要勉强能活着,谁愿意自己找死呢。
等候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应,卢子期怅然长叹说道,“罢了。诸公既然无心,便当我没有说过此事,都请回吧。若是哪位想飞黄腾达,也尽可向史贼检举,卢某一颗大好头颅在此,随时皆可取去。”
“只是可怜田将军一世之雄,辛苦所练的兵马,而今要被他人窃取。等到史朝义完全掌握魏博军,公等恐怕要身首异处啊。”
“左郎将把田某看作什么人了?”田庭玠勃然作色道,“若左郎将不弃,田某抛却身家性命,愿为家族的安危出一份力,纵死无憾。”
田庭玠表态后,其余三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也相继出声附和。
实际上,卢子期之所以选择投唐,还和有个人关系很大。
这个人便是李泌。
当年,李泌曾经与卢子期会过一面。
当时他非常恐惧李泌的权谋,但是事后想了想,又觉得和这样的人斗下去没有任何希望存在。
虽然大唐这些年平叛进度似乎不快,边疆打得也很艰难。其实,是因为大唐需要一劳永逸根除未来可能发生的割据之患。如果简单的笼络,而不挫动其根基,他日必定成为心腹大患。
看明白了这些,卢子期自然而然和长安联络上了。
目的,只有一个,保住田家的骨血。
“得诸公相助,此事便算成功了一半!”卢子期大喜说道,“且不说薛有伦手里掌握了中垒营,就以我五人府中家兵也有三、四千人。一旦事起,科想必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