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政绩斐然,深浮民望。
如今,新“科举制”已经成了寒门子弟的最大地希望所在。
一旦将其取缔,几乎就等于将曙光在望的寒门子弟彻底地推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元帅府长史李泌赞同元载的看法,并指出科举制虽然改革了,但并不会影响根本,完全不必如此耿耿于怀。
李泌虽然出身辽东李氏,但他对于新科举制非但不排斥,反而始终持支持认可态度。
部分朝臣联名上表,表示支持王缙。奏请废止“两税法”、新“科举制”,对于“募兵制”则不置可否。
逐渐地,这场由日蚀所引起改制之争变得愈发激烈。
至第三日时,侍中苗晋卿、骠骑大将军程元振、御史大夫裴冕等朝中大员都不知不觉的被卷了进来,改制之争日渐高涨。
相形之下,“日蚀”一事反倒似被“冷落”了下来。
大明宫,麟德殿。
代宗皇帝深夜急招齐王和杨错、元载、裴遵庆、李泌等人到殿议事。
“朝中改制之声日高,莫非真要废止这些制度?”代宗皇帝微皱着眉头,声音倒是很显平静地询问道。
这位从富贵中长大的帝王,面对气焰汹汹的朝议有些架不住。
“陛下,臣先前已言。这些制度或有弊端。但绝对是利大于弊,得多于失!”
元载第一个开口,他直接挑到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上,“力主改制者,臣不知有几人是真心维护祖制祖法。归根结底,不过是因这些制度利了寒门子弟、庶民百姓而已。”
这几日,元载在朝堂上舌战群臣。
以他的智慧口才,仍被层出不穷、引经据典的“对手”纠缠得无法脱身。
近年来脾气日见沉稳老练的他,居然也被激出火气。
“臣赞同元相之议!”齐王很简单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与元载不同,齐王李倓虽然出身皇族,但是这些年长期在地方巡视,对于朝廷面对的问题一清二楚,对于国家的需要,也坚定支持。
“元相之言,虽然在理!”李泌笑着说道,“不过,此事地处置切不可草率。稍有不甚,便可能引发朝中内乱。如此结果,史朝义恐怕是求之不得,他必然会在烈火上再添上一瓢油。”
“经平叛一役,陛下平叛成功的基础已被奠定。若因内乱而葬送这大好形势,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嗯……”代宗皇帝缓缓点头。
轻应了一声,他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对于杨错来说,在改制问题上,肯定是站在元载这一边。
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也为了能够恢复国力,改制是必须的。如果纵容土地兼并,恢复以前的租庸调制,那么可以想见,没了安禄山和史思明,还会出现史禄山和安思明。
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适才李泌的顾虑,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左右无计之时,杨错的目光停留在了裴遵庆身上。
直到现在,裴遵庆还未发一言。
杨错更突然想到,这几日的朝争,裴遵庆除了奏请治司天台主管的罪,其他事情似乎没有参与过。
以他与元载、李泌的关系,这一举动未免有些奇怪了。
再者,裴遵庆属于历经数朝的老臣。
在谋略上不及李泌和元载,但在这方面那个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裴相,你有何高见?”杨错将问题抛了过去。
裴遵庆淡淡一笑,语出惊人地说道:“我在想,此次的朝争倒也颇有意思……”
“有意思?”李泌略显诧异地看向裴遵庆。
连沉思中的代宗皇帝也转醒过来。
“此次朝争盖因‘日蚀’之事而起,但眼下看来,‘日蚀’反倒被抛到一边。所谓改制,不过是‘日蚀’补救之策罢了。如此情形,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裴遵庆轻笑着说道,“再者,朝堂之争,当真争得是改制之事么?”
齐王和杨错尚未完全弄懂裴遵庆的意思。
李泌、元载两人却如同被雷击一般,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裴遵庆。
代宗皇帝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难道说……”元载微愕说道。
“此次朝争,争得不是什么‘恢复祖制’,而是……”冲元载微点了点头,裴遵庆收敛笑容,淡然说道。
“权力!”李泌几乎是跟裴遵庆一同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根本就是一场权力之争!”裴遵庆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场改制之争,乃借‘日蚀’之机,以天命之名挑起。试想,若是最终改制成功,元相、李长史,甚至是裴公等诸位大人便是与天命相违,更有欺天子之嫌,焉能再留居其位。如若诸位都被罢了官,得益者又是谁?”
杨错反应过来,到那个时候自己也会有麻烦。因为新“科举制”是他提出来的,一旦有违天命,那结果就是罢官免职。
这可是有很多先例的,眼睛一闭就可以想到很多。
“再者,司天台当真没有提前看出日蚀之兆么?”顿了顿,裴遵庆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太史监萧程颇晓天文变化,更曾著书立说。我亦曾拜读其作,并非虚妄。以他的能力,预断此次日蚀应非难事。”
“六日前,我在外地巡视之时,曾偶观天象,便推知有日蚀将现。萧程专司其职,焉能漏过。或许,这就是一场苦肉之计!平叛的第一阶段大胜,天下之势日趋明了,恐怕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裴遵庆说话相当有分寸,在将他自己的见解道出后,便收住了话题,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该如何处理此事。
麟德殿内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包括代宗皇帝在内的众人,都需要时间来仔细消化裴遵庆的这番话。
假设真如裴遵庆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帮人倒着实是煞费苦心了。